回京
“父亲,要不你先放开我的手,马车跑的这么快,女儿就是想逃也没那本事。”安秋鹜有些无奈,她本来在自己帐子里好好的,军医所有几位医者是西北之人,这一次不会跟着去京都,大家共事一场,临别之际来与她告别,结果父亲怒气冲冲地跑进来,让人把她随身之物一卷,拖着她就上了马车。
她有些懵,眼看着过了中军大帐,祖父和穆晋安就在身后,她想说几句话,结果被父亲一把拽进车厢,走出老远还是不放手。
安启辙没有理她,转头看着皎月,从头到脚地审视一番,“我知道你没那本事,但是皎月这丫头本事可不小。”
安启辙看过来时,皎月做龟缩状把头埋了下去,尽量让自己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
眼前人影一晃,安秋鹜挡在皎月面前,堆起平日里在侯府中乖巧的笑意来,她干脆挽住自家父亲的胳膊,“父亲放心,皎月也是不敢的。”
躲在自家姑娘身后的婢女也忙不迭地点头。
“不敢最好,敢忤了家主的意,小心打断她的腿!”
话是狠话,侯府的世子爷发起威来也是蛮吓人的,安秋鹜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不是一个随意发火的人呀!
马车赶得有些快,西北官道的路又不太好走,坐在车里颠簸久了整个人都有些腰酸背痛。
安秋鹜掀开帘子往外瞧,路旁两边的树木渐渐不似之前那般萧瑟,时不时还有两三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偶尔还能见到拉着几车皮货布料的商贩,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是回京都的方向。
她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两声,试探地把手搭在安启辙肩膀上帮他揉捏,以前在侯府若是有求于父亲,她便如此殷勤。
安启辙也没有阻止她,随她按着。
“父亲,到底发生何事?你这么急着回京都,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事?祖父知道吗?不会是母亲...要不,我先和皎月骑马先行一步?”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边问边观察父亲的脸色,见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就是不理会她的问题,心里也有了数。
她故作担心道:“父亲既然不说,想必女儿猜中了。”
“停车!”
她冲着车外扬声喊着,马车果然悠悠慢了下来,她伸腿往前跨,嘴里毋自说着,“不行,我不放心,这马车太慢了,我得回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可惜安启辙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只见他喝一声‘赶路’,车夫不敢怠慢,忙扬鞭起航,安秋鹜一个不察,身子往后仰倒在车厢内。
“父亲!”
她干脆坐在车厢板上,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安启辙。
奈何世子爷如今并不吃这一套,反而一顿数落,“你还知道记挂你母亲?你当初偷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安秋鹜,你都快及笄了,不是小孩子,做事前也该想想后果,难怪你母亲平日里说什么都要好好拘着你,如今看来,还是你母亲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也不会任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秋鹜歪着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的委屈。
作为父女,她与安启辙之间从来没有这样过,母亲最后这几年对她的管束确实有些严苛,而父亲一直都充当着慈父的角色,从未如此赞成过母亲的做法。
好似一瞬间就否决了她这么多年来所有的行事。
除了夜间扮作屏凡偶尔出府一趟有些出格外,她自认在安秋鹜这重身份上一直都很得体,她有些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敛去了所有情感平静道:“父亲,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安秋鹜,我做不到安心的在侯府里当养尊处优的二姑娘。”
顿了顿,她又道:“擅自前往西北是我的错,回府后我会亲自去母亲面前请罪,但恳求父亲看在我之前还算听话的份上不要再这样说我了,我已经在努力地平衡好所有事,只是...有的时候,许多事我确实想不到那么周全。”
皎月缩在最靠外的一角,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车厢内很静,只有安秋鹜越说越小的声音慢慢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马车颠簸,天光也伴着这种不快不慢的节奏透进几许参差不齐的光束。
光影明灭间,地上女子那张芙蓉面渐渐与另一张俊朗的脸重合,似远山迷雾缓缓掀开的一角,露出其后灿烂却危险的景象。
其实说出那些话后,安启辙已经有些后悔了。
就像父亲说得那样,世间许多事早就冥冥中注定好了。
不管当年玄元观外那个小女孩是何身份,注定与他夫妻二人有一份天注定的缘分,只是这个小女孩恰好是魏家的遗孤罢了。
他心中叹息,眼中露出慈爱之色,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起来吧,你身子还没大好,车板上凉,坐久了不利于身体恢复,你母亲要是看见你这身伤,怕是要心疼死。”
安秋鹜也不倔,见父亲放缓了姿态便乖乖地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