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安秋鹜顺势紧握他的手侧头道:“母亲和表姐都回了侯府,外面一切安好。”
穆晋安会心一笑。
老侯爷见着皎月狂奔而至,多少猜着些不寻常之处,待皎月说明太师府一再请谢漪澜上门,心里便有了计较,与穆晋安嘱咐几句后带着人匆匆往京都太师府赶。
安启辙一早就进了宫入殿候着观礼,若是当真起了变故,一时不能出宫,侯府中人的安危安虎这个大家长自然要上心些。
穿过深深的庭院,越往里走越是戒备森严,从太极殿到大崇殿一路的夹道两旁俱是着黑甲的士兵,泛着冷茫的刀刃上沾着鲜红的血迹,顺着刀刃滑落进金砖中,再沿着砖缝慢慢汇聚在夹道尽头的庭院。
手指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安秋鹜眼神一缩蓦然收回视线。
“这是瑞王的亲卫,与御林军不同,别一直盯着看。”
说完,快速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便松开她的手,不当声色地走到前面去了。
安秋鹜深吸一口气,紧紧交握住双手,把心底涌起的千头万绪通通撇开。
太阳当空,烫金的‘大崇殿’三字在深宫内院中显出几分脱离尘世的虚无。宫里她来过,但靖康帝修道的大崇殿她却是头一次来。
这里不似金砖碧瓦的辉煌,而是深沉的静谧,高大的四季长青柏代替了御林军的位置,环环簇拥着这座形似道观的宫殿。
等了许久,才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自大殿深处而来。
安秋鹜把放松的肩膀往上拢了拢,肃容以待。
脚步声很快在殿门上立定,从头顶传来一声略显尖细的嗓音,“阁老,大将军还有各位大臣,陛下宣诸位进殿,请诸位随我来。”
陛下宣他们?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结在蒲明的脸上。
不是说陛下昏迷嘛,如今主事的可是瑞王,缘何又是陛下宣召?
难道蒲阁老说了谎不成。
一时间,疑惑在臣子之间蔓延,各怀着心思随着出来传召的内侍往大殿深处而去。
安秋鹜如今的身份是个无阶无品的女大夫,未免在这群人中太过显眼,故意走在了最后。
大崇殿不算大,入目多是修道所用的法器和书籍,拐过垂到地面的明黄色绣龙纹道幡,大殿正中央筑着高台,其上放着髹金雕龙木椅,一个身穿绣龙纹绛色道袍低垂着头颅的人正倚靠在上面。
众人一惊,皆低头跪拜,口呼陛下。
安秋鹜反应过来,趁机往上面多看了几眼才慢腾腾地蹲了下去。
年下入宫庆贺她也是如此,躲在人多的后面,不会有人看见的。
许久没见高位上的皇帝说话,安秋鹜皱眉想再瞅一眼,却传来一声古怪的声音,“昭毅,见朕为何不跪?!”
嗯?
这是靖康帝的声音?
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像是喉咙被什么卡住一样,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塌着腰向上张望。
高台两侧垂着层叠的道幡和帐帘,殿内深处光线并不算好,只能看见人的大体轮廓,看不清人的面容。
穆晋安本是半蹲着,闻言干脆直起身站了起来,与他一道的还有缚住双手的怀王。
“陛下并未让大将军和殿下起身,大将军和殿下还是跪着回话吧!”
开始传召的内侍抱着拂尘站在阶下,小声的提醒二人,沉静无波的面容露出几分异样。
那样子倒不像害怕御座上的帝王怪罪,反而意有所指一般朝着龙座后使了个眼色。
怀王与穆晋安对视一眼,都了然地挑了挑眉。
“臣守着西北的疆土,这一守就是十年,十年未回,陛下,臣心中万分挂念!”穆晋安一边说着一边往高台走,他神情悲戚,仿佛当真想见一见多年不见的君王,“臣带着西北的儿郎平定了鞑靼之乱,得胜归朝,这不仅归功于儿郎们的英勇,更是陛下统御四海的功绩,是我永宁朝之福。”
他的试探还在继续,已经一脚跨上了台阶,“臣等着陛下召见,没曾想遇见蒲阁老带着人堵住怀王迎亲的队伍,非说是怀王殿下要谋逆给陛下下了毒,致使陛下昏迷不醒,臣心中万分焦急,陛下身体关乎万民关乎江山社稷,容不得半点闪失,臣只有亲自看见陛下安然无恙,才得以心安。”
阶下跪着的人都暗自犯嘀咕。
看来西北的风沙没有完全掩盖住这位昔日风姿卓绝的少年,这番恭维又似乎真心的话不比他们这些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差。
蒲明自进殿以来一直皱着眉,如今听穆晋安这么一说更是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臣,恳求陛下召臣至御座之下一见。”
蒲明心中一凛,他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
忙抬头大喝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