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已过十月,晚秋最后的雨来得又快又急,虽没夏日那般迅猛却也来势汹汹,沁入肌理之下的微凉寒意倒让人平添几分萧瑟。
“来,跟着我说,长乐无极”
安秋鹜让人把笼架搬到秋霜阁的廊上,那只红绿金刚鹦鹉立于笼架山颇有几分气势。安秋鹜见安煜送过来那日,它学语极快,便也来了兴趣教它几句吉祥话。
等哪日安婉心绪平和些,也送过去给她瞧瞧逗个乐子。
那鹦鹉不知是不是受外面雨势的影响,无论安秋鹜怎么教就是不开口学一句。琥珀端了盅银耳莲子羹从假山拾阶而上,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安秋鹜把手中饲料一扔,“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琥珀看了眼静立一旁的皎月,自叹自己当真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再看眼前盯着她一脸好奇的安秋鹜,顿觉心头有种操心过甚又无计可施的焦躁。
“姑娘,不是婢子多嘴,你看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可是世子爷的嫡出姑娘,他们怎么能如此编排你!”
银耳莲子羹细腻爽滑入口即化,安秋鹜满足地眯了眯眼,“皎月,快,再去拿两副碗筷。今日小厨房这银耳莲子羹熬的火候恰到好处,你和琥珀也尝尝。”
听闻有好吃的,皎月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那张古井无波的面皮总算泛起一点涟漪。当下拿起琥珀放在一旁的伞,便要下秋霜阁去厨房拿碗筷。
刚走了两步便被琥珀抬手拦了下来,“皎月....你站住。”
“姑娘,婢子是真的担心,再如此传下去可怎生得了。这银耳羹,婢子当真没有心情喝。”
琥珀是真的着急。
今日除了去小厨房,她还去了趟外院和万芳堂。府里下人一闲下来难免凑在一起聊几句近日外面的稀罕事。现在可好,聊着聊着就聊到安秋鹜身上,虽不敢明着说主子的是非,但嘴长在他们身上,谁还不能隐晦地提两句。
若是以往,她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定不会如此着急上火,但自从知道了自家姑娘偶有夜间悄悄出府的事后,心中便总觉得压了块石头。现在谣言又起,尽是说自家姑娘不守闺誉,不尊人伦,妄议夫妻纲常;仗着高贵的出身肆意妄为,心狠手辣,瞧谁不顺眼便指使人掼地杀之...
世家贵女要是坐实了这么个名声,能落下个什么好。
谁不见那城外的观子里幽禁了多少世家女子。
“姑娘你也上上心,想想法子。就算不为其他,也要想想世子妃,往日里哪样不是拘着姑娘事事谨言慎行。”
“咱们院里都知道了,想必万芳堂那边早就得了消息。世子妃怪罪下来,姑娘,这次就怕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安秋鹜刚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那红绿金刚鹦鹉就扑腾着叫起来,“禁足!禁足!”
“也不知大哥在哪寻到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安秋鹜轻轻地拨了拨鹦鹉的头,把那盅里剩下的银耳羹悉数倒进了鹦鹉的食槽。
“琥珀,你家姑娘我真的如外面传的那样不堪吗?”
琥珀一愣,忙低下头去,“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怕什么!”
“但是众口铄金,谣言传得多了,就算不是真的众人也会相信几分。积少成多,总有一日这几分就会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只是秋风眷恋着天地怎么都不肯退去。安秋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琥珀见此忙拿起一旁的外衫罩在安秋鹜身上。
安秋鹜顺势拍了拍琥珀的手背,“琥珀,你素来行事稳妥,遇事更是机警。只是关心则乱,心一乱便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危局,看不见背后的转机。”
“难道姑娘已经想好补救之法?”
凭栏远眺,若往日便能清清楚楚看清远山的真貌,现下却是雾蒙蒙一片,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安秋鹜支着下颚瞧着阁下往来的丫鬟仆从穿梭雨幕之间,“补救之法算不上,只是已经想明白其中关窍,心里也就格外安稳些。”
“其中关窍?姑娘,婢子只能猜到这十有八九是罗家放出去的风声,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吗?”
安秋鹜莞尔一笑,“隐情算不上,只是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传了几句堂姐的流言,宫中便招了母亲和二伯母入宫,随即圣旨就下到罗家平息了这股流言。咱们诚阳侯府的闲言碎语哪是那么好传的,既然传到如今这地步自然有传它的道理。是福是祸并无定数。”皎月被琥珀拦了下来便站在一旁默不出声,她本就话少,闻言抬头抬看了安秋鹜一眼,又快速地移开目光。
姑娘又在忽悠人。
前几日姑娘还悄悄给过她银子叫她上外面找几个说书先生,务必要把这流言坐实了!
什么是福呀祸呀的,她不懂。她就是有些好奇姑娘心里到底咋想的?难不成这流言传来传去当真能成为一件有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