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算了一笔账。

林溦和沈桐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就半年，但只是这半年，却让林溦反复体验，不停咀嚼，记到了现在。

这半年只是她漫长人生中的百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但却切切实实改变了她的一生。

陆离拿着那张纸问林溦:“不觉得很不值吗？为了人生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瞬间，把自己的一生都搭了进去。”

林溦用手指着那条长线上的小小一点，轻轻把上面未干的墨痕抹开，于是那一点也成了一条长线，覆盖住了人生直线的大半。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仅仅是一瞬间。”

林溦从床底下摸来摸去，找到了五六张画稿，珍而重之地塞到陆离手里。

陆离打开看了看，里面一幅幅画的都是她和沈桐两人，或者也不是她们两个人，只是简简单单一男一女。

她们可能是在悬崖边，可能是在星际里，甚至有的画里她们被扭曲成了简单的方块，两个碰撞——且走向灭亡的方块。

“沈桐…他是我的画作，我的艺术，我的缪斯。他的花期那么短暂，却一直盛放在我的笔下…或者盛放在我的心里。”

“在我的画里，他的人生他的命运不断延长，他能以17岁的身份永远陪伴着我…就像这点延长的墨痕一样，陪伴我，直到生命尽头。”

“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只是半年，而是无限延长的一生。”

“他穿插在我的整个生命里。”

陆离一瞬间有些说不上话来。

林溦真的疯了吗？她的疯狂究竟是因为沈桐还是因为绘画？

他不清楚。

他不知道林溦的话几句真几句假，不知道林溦是否只是因为出于不甘才自欺欺人，将过去的事情和她的妄想穿插成所谓的“回到过去”——这是面对一个精神病人的故事最正常也最切合实际的看法了。

或者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可能，就是她真的接触到了过去，重新抓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缪斯呢？

“你信我吗？”林溦问他。

“我不知道。”

“那也无所谓。”林溦把那几幅画又往陆离怀里塞了塞“这些画你拿去卖钱吧，反正画完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个…”陆离不知道该不该收，这是钱，他知道的，他急需用的一笔钱…或者人只是活着就处处急需用钱，但把林溦的画带走，怎么说都感觉不太合适。

“真的很纠结的话，就改天给我带点纸笔颜料进来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都快忘了怎么动笔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林溦已经轻松了许多，她耸了下肩，好笑道:“就当我是在贿赂你吧，疯人院是在太无聊了，只有画画才能让我撑下去。”

陆离想了很久…他脑子里闪过自己马上要交的房租，闪过坏了很久早就该换的电脑，闪过前几天刚给家里老人看的肩颈按摩仪…最后闪过林溦哭泣的脸。

他最终点了点头，收好画作。

又过了一周，他把林溦要的纸笔颜料偷偷带给了她。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林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