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

“好在是爹爹没问，不然我要是说出自己是因为误听误撞才跟耶律筠相识的，岂不是惹爹爹笑话？”

“老爷哪会笑话小姐啊，多是责备的份儿。”

“耶律筠说他有个汉人姓氏：刘。因为辽太祖崇敬汉高祖刘邦，故而选了这个姓。我却听成了‘柳’，只当他跟我是同宗同源了。”

“这倒不是小姐的错儿，谁叫耶律筠看着就像汉人，汉话也说的好呢？”说着，良秋又把话题一转，“耶律筠可比庞元善出色多了！他在宋朝天子脚下小住的这十天里，百姓们都夸他哩！”

“庞元善啊——”柳数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拿耶律筠跟他对比做什么？”

“是良秋多嘴，请小姐恕罪。”小丫鬟仗着跟小姐关系好，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庞元善虽无任何可圈可点之处，可如今他却也是个有官职的人了，接的就是他父亲庞丁的位置。”

“以后你要是见到他，可不许像在我面前一样：没大没小地直呼他的名字。”

“良秋只怕是自己周全了礼数，人家庞大人也不当回事。外头都说啊，庞大人此番出使契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一路上要吃的苦和要经历的风霜，岂是他那个养尊处优又没什么头脑的公子哥能顶的住的？不中途折返、自请圣上降罪算好。”

“良秋，你的嘴巴倒是厉害。”柳数儿对小丫鬟轻责了一句，“别人说他没本事，都不过是口舌之快；庞元善若是大功得证，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

良秋扑哧一声笑了，“庞大人哪能立功啊？小姐当真是高估他了！”

柳数儿却招手让良秋过来，在她耳边悄声道：

“高估他，或者有意抬举他的人可不是我，而是我爹爹。谁说叫圣上下旨，让庞元善承袭父位、出使契丹的幕后策划者，就不是枢密院长官柳开源呢？”

良秋眨了眨眼睛，“老爷下的是什么棋？”

“爹爹的心思向来比蛛网还要细密，想必他早已心中有谱，不然他也说服不了圣上。”柳数儿回到桌边坐下，“这才是个开端，观摩后续要有耐心才行。”

良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外头的风声，不都说庞元善不是出使契丹的料吗？”柳数儿问向良秋，“我倒是想看看，庞元善究竟是根朽木？还是根良材？”

“小姐，难不成你——”

良秋心中猜到几分，却不想把话说全。

“不错，我决意跟庞元善同行去往契丹。”

说出这句话时，柳数儿当真是心存了十分向往。

“啊？”良秋捂着自己的嘴巴，才不至于发出惹人耳目的声响，“老爷可没让小姐你参与这盘棋局啊！”

“良秋，这你就不懂了。”柳数儿一笑，“爹爹算准了我会入他的局。”

“小姐这么肯定？”

柳数儿左右手各捏起一个冰山楂的柄儿，将果实两两对敲，只在下一瞬间，包裹在山楂外面的薄冰就被震落碗中，露出了已经化透的果肉，看着是酸甜多汁，颇为可口。

将其中一个冰山楂分给良秋吃，柳数儿用一根小筷子搅了搅碗中的冰渣儿。

伴者清脆玲珑的寒酥声，她自若道：“入局，然后破局，正是父女博弈的乐趣所在。”

良秋开窍道：“小姐冰雪聪明，想必到了最后，也是懂得如何顾全大局的。”

“不错。”柳数儿赞许了良秋一句，“所有的棋局皆如冰，对弈者时刻如履薄冰。破冰的诀窍，说白了都是一个理儿：处变不惊，纵横全盘，各个击破者，可得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