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前女生问出这句话的语气是低声的，甚至是温柔的，但却如同一颗抛向湖面的重石头，砸在纪莫庭的心上。

女生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那里面夹杂了许多情绪，有疑问、不解以及隐隐约约的忐忑。

乌黑的眼珠不掺一丝杂质，依稀有种魔力，让他一时移不开视线，那里面透射出自己的倒影。

此刻，仿佛她的眼里全是他。

他心中溢满了某种情绪，低低开口，嗓音微哑：“你真想知道？”

“嗯。”

目光在她美丽的脸上流连，他心口温热，语气不自觉温柔，连带车内的气氛，也染上一丝微妙的气息，充盈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情感。

窗外的喇叭声仍在络绎不绝，但听在周清予耳里，似乎近在耳边，又似乎远在天边，一时间，她的听觉被面前男人异常温柔的语调所掌控。

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纪莫庭终是开口：“我……”

“叮铃铃！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清晰刺耳，充斥在整个车内。

纪莫庭的手机响了。

他没动。

但对方似乎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打。

纪莫庭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眉头紧皱，他坐直身体，按下接听键，语调冰冷：“喂？”

周清予暗自松了一口气。

刚刚车里的气氛太奇怪，奇怪到，她有点害怕纪莫庭快要说出口的话。

“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纪莫庭面色沉郁，挂掉电话后，他拿下蓝牙耳机，看向周清予。

“怎么办，我现在有别的事情。”他的表情和神态异常严肃，却在用征求的语气和她对话。

周清予纵然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现在情绪不对，她不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以立马摇头：“没关系，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下车。”

周清予一怔，没说话，手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从后座拿起背包抱在怀里，随后准备伸手去开车门。

“等等。”纪莫庭叫住她。

她转头。

“有钱吗？”

“啊？”

见她一副疑惑的样子，纪莫庭眼里似乎有一抹笑意：“有没有打车的钱？”

“哦哦，有的。”表示强调，她特意挥了挥手机。

“嗯。”纪莫庭微微点头，再没说话。

周清予猜他应该也没什么要说，于是推开车门，下车，最后轻轻关上门。

走出几步，清晨的太阳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抬头，阳光直直照进她的眼里，她不由眯起眼睛。

正忍不住想抬手挡住这迎面而来的强光，忽然间，一道低低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周清予。”

她心脏一缩，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重重地撞进她的心。

马路上，行人的交谈声、催促急躁的喇叭声交织缠绕，使得那声音听起来临近又遥远，却在她的耳里异常清晰。

她恍惚回头。

车里的人不知道何时摇下了车窗，露出一张帅气好看的脸，这张脸英俊沉稳，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足以让女人为此沦陷。

可恍惚中，透过这张脸，周清予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青涩高傲的少年。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傍晚，天色昏黄，身着白T恤的清瘦少年，立在校门口，身后昏黄的天空，让少年周身平添了一分深沉。

“周清予。”

少年纪莫庭叫住她，他看着她，似乎是有话想对她说。

那时的他说了什么？她努力想着，回忆突然卡顿。

一阵尖锐的喇叭声让她回神，她凝眉，望向车内的纪莫庭，他眼神中已不再有年少时的张扬，而更多的是，蕴含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突然间，她清晰听见车里纪莫庭的声音。

“下周一见。”

回忆打通，记忆纷沓而来。

雨后的黄昏，出现了彩虹，彩虹下，少年纪莫庭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双手插兜，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

“下周一见。”

少年纪莫庭的叮嘱，和成年纪莫庭的叮嘱，在这一刻重叠。

她心下酸涩，眼眶发热。

纪莫庭朝窗外看去 ，周清予站在马路对面，距离他不远不近，他看见她朝他点头。

一阵风吹来，她的大衣一侧衣摆被吹起 。

阳光下，她的面容似乎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晶晶，似乎闪着光，她是在笑着，可又好像不是。

他莫名生出一股要下车的冲动。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后面的人扯着嗓子喊：“绿灯，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