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菲
这顿饭耽误了正在赶工的项目,何易卓免不了跟boss解释一通,还熬了个通宵弥补进度。但这顿饭吃得也很值得,初夏大方地跟他交换了微信。
是一个新的微信号。
何易卓坐在沙发上,点开这个微信的头像发起呆。
这几天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是个自信又唯物的人,那天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并没有影响他太久,当场那股澎湃如海的信任她的坚定不移,也退了潮变回了犹疑不定。
甚至于,出于为人做派,他查了不少有关内容直播和带货直播的各种资料,觉得这一行就算现在踏足依然大有可为,兴奋得蠢蠢欲动。
他拾回了那个精明自信的自我。
至少,没有见面的时候是这样。
事实上从那天之后,他也没有再见过她。加好的微信也还没有联系过。
他需要一个自然的契机去开启话题,比如,她的朋友圈里那道名为“朋友仅展示一个月的朋友圈”的横线之上,能出现一条动态。
罗菲边抿着嘴唇边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脚上踏着一双玫红色的缎面拖鞋,和何易卓脚上那双深咖色的恰是一对情侣款。
比对好久,最终从带来的行李中挑出一条设计师品牌的暗粉金流苏裙换上,她佐以看似不施粉黛的伪素颜,唯一的色彩点缀是唇上浆玫色底调的厚涂。近来她沉迷于素颜配红唇,能彰显出她特立独行又漫不经心的高级。
她抽起一张纸巾擦拭着唇膏染红的小指尖:“这个颜色怎么样?”
罗菲走出来的一瞬间,何易卓熄灭了手机屏,他保持着靠在沙发背的姿势,仿佛是思考中无意识的行为一般,就势转着手机。
“挺好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
“PatMcGrath夏季限定色。” 她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手袋,边往里扔手机和钥匙边说,“算了,你也不懂。我收拾好了,快起来穿鞋!预约的时间过半天了,我都饿了。”
他早准备好了,一直在等她打扮。
的确,她如数家珍的那些Charlotte Tilbury、Urban Decay各种“诶”,Huda Beauty、FENTY Beauty各种“忒”,他都不懂。即便如此,她还总爱挂在嘴边,然后再加一句“算了你也不懂”,乐此不疲。
明明作为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小女生的玩意儿再正常不过,明明这些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奢侈品高级货,但久而久之,他却慢慢生出一种不该有的自卑感,令人着恼。
“穿哪双?” 他起身站到门口,正打算把脚蹬进门边放着的跑鞋,突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旁边鞋架上的一排,问了一句。
“嗯?”
“没什么。”
他默默蹬上那双跑鞋。今天卸下一身商务元素,他套了条过膝盖的短裤,配一件V领的T恤,如今再加一双跑鞋,一副要去夜跑的模样,丑得很直男。
在一起以后,罗菲从没过问过他穿什么,平常吃什么,冷不冷,累不累。她更多的是给他讲她在自己的城市那些丰富精彩的生活。
就像今晚,她穿得优雅得体,并无所谓和他是否像是般配的一对。她不在乎匹配,她向身边的不论男女索要的永远都是陪衬。
她是父亲朋友的女儿,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优渥家庭背景,但性格却像个流浪诗人一样,爱民谣,爱摇滚,爱旅游,爱大笑,爱一切千金难求、张扬个性的小众资源。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正考虑把自己上传到网上的一系列旅行照片做成游记,找人出版成册。那些照片拍摄于世界各地,每一张都映有她爽朗的笑脸,飞扬的眉毛和整齐的牙齿。
她不会对世事变迁有伤春悲秋的感悟,也不会对世间弱者有哀哀切切的悲悯。因为有试错的底气,她甚至不那么重视规则。
他一度欣赏她的大气潇洒,连带欣赏她利落的短发。他向往她有野性的美,对她的强势感到新鲜,她像是非洲大草原上欢快跳跃的羚羊,而和她在一起,仿佛也被放逐到了非洲大草原,体验自由、冲击、残酷和优美。她让他短暂地忘了初夏。
可是,在大自然的狂风暴雨中奔久了,难免还是会想念斜风细雨的庭院。尤其是,如今和初夏重新相遇了。
“……两份焦糖布丁。” 何易卓在罗菲口若悬河地讲自己的事的背景音下,勉强点完菜,合上菜单。
“布丁要一份就行了。我减肥不吃甜的。”
罗菲叫住了服务生,然后转头继续阐述她的近期行程。
“所以这个周末我们要去看开放麦看到半夜,然后第二天一早我直接赶去机场,在新加坡连轴转两天,搞定那个项目合同之后火速飞回去,下了飞机直奔so band 今年首场live. 今年音乐节他们没去,这场我一定要看上……”
像不懂那些化妆品一样,何易卓并不懂这些。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