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宴逢看了她许久：“珉娘，我不想骗你。”

宋珉明白少年的意思，向后退了一步：“是我冒犯了。”

同时也从冲动中回神，宴逢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这样的人要么是自戕，要么为人所害。初遇时少年满身血腥，气势凌冽，怎么看都不是求死之人，那便是后者了。

能骗宴逢入死局的人，必定是他全然信任之人。

她的问题如剖腹剜心，又伤他一次罢了。再者，若是宴逢问她前世死因，她只怕也难以启齿。

“珉娘……”

“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宋珉仰头，看向已经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少年，歉疚地弯唇一笑：“我没有生气，真的。”

“姑娘，小将军，圣上和太后往前殿去了，咱们得抓紧过去！”

银铃急切地催促，宴逢只觉腕上一紧，宋珉下意识拉着他手腕疾走，缎面似的乌发扫过手背，又麻又痒。

想到即将面圣，宋珉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儿，平民百姓对皇权的畏惧是刻入骨髓，有北狄使臣在，太后的寿宴与国宴一般无二，她和宴逢若是迟到，皇帝一气之下斩了他们可怎么办？

宋珉拖着宴逢紧赶慢赶，在宫墙外出现高挑的皇家仪仗时回到宴家所在的席位。

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侧门疾步走进大殿，贵妇们揶揄的目光尚未显露，岳曼容也来不及询问他们去了哪，便听一声高呼：“皇上、太后驾到！”

殿内众人跪伏，朱缨宝饰轻磕地面，发出清脆的响。

宴家席位靠前，却在皇族之下，宴照和宴夫人跪在前面，宋珉和宴逢跪在二人身后，眼角余光只能看到一群衣着华丽的人走入殿中，明黄色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应当就是皇帝，脚步声近了，宋珉不敢再看，默默收回目光。

皇帝宣告平身后，又宣北狄使臣觐见。

四周传来小声惊呼，宋珉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要见识北狄人长什么模样，身侧探来一只手，“借我用用。”

略一迟钝，那手拽着帕角直接抽走，囫囵碰了碰脸反手塞进自己怀里，还冲她做口型：我帮你收着。

“你！”担心引起让人注意，宋珉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好脸，真是得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

好在众人专心听皇帝说话，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却不想有人把二人之间的举动尽收眼底。

张清逸垂眼，努力忽视宴逢得意的嘴脸，不到最后，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石安然气的浑身发抖，一颗银子给她脸侧打出红痕，往镜前一看，隐隐泛青，少年对她是一点不留手！担心被人看出什么，她蒙上面纱，遮住侧脸的伤。两人还在她眼皮底下亲近，一时间连宴逢都恨上了。

宋珉终于有机会抬眸向上方看去。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皇帝身穿龙袍头戴冠冕，不怒自威。左手边太后威仪庄重。

燕琳琅坐在太后身侧，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似乎察觉她的注目，忽然笑着冲她眨眨眼。几位皇子亦是气宇轩昂、贵气逼人。

皇子对面正是北狄使臣，四五个皮肤黝黑的魁梧大汉仿佛一座座小山伫立殿上，威猛彪悍，肩膀披着兽皮，脖子和腕骨上都佩戴着兽牙，气势骇人。

与之相较，正中间披着狼皮的青年容貌清俊，身形不及几位壮汉一半，显出几分瘦弱，脖子上只挂着一颗半指长的狼牙。

青年正在和侍从说话，忽然转过头。

底下，涎香袅袅，烟雾缭绕，歌姬起舞，轻盈曼妙，鸣钟击磬，乐声悠扬，酌金馔玉，奢华至极。

迅速划过一众燕朝大臣及家眷，在宴家几人处多停留几瞬便要向皇帝拱手，却听声乐变换，舞姬们微微一顿舞步随之变化，他顺势放下双手。

殿外放了一排鹤舞松林屏风，透过屏风隐约可见身姿纤瘦的少女，披纱抚琴，指尖拨转间琴音婉转流淌，似幽涧清泉聚作淙淙潺潺的溪流，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暗潮涌动的江海，惊起一滩鸥鹭。

琴音动人，余韵悠长。

众人拍手叫好，尤其是自诩墨客的文官们仿佛子期遇伯牙，个个涨红了脸。

“好曲！”

听到如此赞叹，按理来说这乐师该懂规矩的进殿，屏风后的人影却久久未动，渐渐有议论声传开。

无人注意皇帝手掌握紧龙椅扶手，几乎将龙头捏碎，这首曲……

“弹琴者何人，进殿领赏。”

听到皇帝开口，那人抱着琴，低头走入殿中。少女衣衫素白，长裙曳地，姿态如弱柳扶风，乌发披肩，没有一点珠饰。

嗓音如黄鹂般悦耳：“臣女岑玉瑶，拜见圣上、太后。”

太后陡然阴沉了脸色，贵妇们亦是议论纷纷。

岑玉瑶被太后罚入寿安寺早已传遍京城，勇毅侯夫人因此失去诰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