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考试一门门地过去，最后一门地理考完后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六。

当然，还是要上课的。

天气闷热得像有玻璃罩把整个城市闷住了，没有一点风。

黄新月抱着数学老师改完的暑假作业回到教室，作业是15张试卷，数学老师批卷神速，从选择到大题，已全部改完，最顶上的那份是班长的卷子，每一题的步骤都干干净净标在题干上或是写在空白处，漂亮得像一份答案模板。

正如其人。

新月把平平整整的卷子放到班长桌上。

不同于班长，她的试卷乱得像草稿纸，演算过程东倒西歪地四处躺着。

数学嘛，也不一定非得像达芬奇的手稿。

她坐到位置上翻看自己的作业，这卷子是她一天一份掐表做的，老师没有打分，只在正确的步骤上打了勾。新月估算了一下分数，每张试卷大致在130左右。订正了几道有明显错误的题目后，她圈出几道过会儿要着重听讲的题目。

数学老师迈着长腿跨进教室，陈述没有试卷，自觉挪着椅子坐到新月旁边。

新月见他坐到了自己边上，又看了看自己的卷子，虽然她好意思交给老师批改，但在不太熟的后桌面前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陈述不明所以地看她捂着自己的卷子，愣了会儿，以为她不想和自己坐一块儿，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新月还在作思想斗争，想了会儿，还是认命地把试卷推过去。

“算了，给你看吧，你就看题就行，其他有点乱你就听老师讲就好了。”她大概是涂了透明的甲油，指甲亮晶晶的，右手上绑了根细细红绳。乱糟糟的卷面好像和她本人不太相符，但陈述见过她在泥堆里当山大王的样子。

“…好。”陈述唇勾了勾，是他想多了，事实上幸福的人连烦恼也这么简单。他看了新月的笔记，大约是总喜欢侧着身子坐又或者干脆是趴着写字的缘故，她的字总是歪的，但有笔锋，像不羁的侠士。

新月像小学生似的坐好，手放在膝盖上，尽量给陈述空出点位置，好让他不是整个人都杵在过道上。

窗外有鸟叫，音调重复却不吵闹。

她侧首看了眼陈述，陈述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他好像没什么鲜艳的颜色，都是黑白灰，在都穿校服的人群里并不显眼。

陈述的五分裤坐下后只到大腿中段，日光灯下，深色的裤子衬得腿越发白得惨淡。

新月盯着看了一会儿。

怎么会有人这么白呢，她不自觉伸手悬放在他的腿上方对比了一下肤色。想这人的腿是从来不晒太阳的吗。

“怎么了？”陈述看着她的动作。

“没事，”新月随口回说，“你腿好白。”

陈述看着自己的腿眨了眨眼，又缓缓错开视线扭过头去，耳廓微红。

新月后知后觉地感到为什么这话有点调戏的意味。她正想开口解释，又无从说起。

尴尬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中间，新月拿着笔在腿上转，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两人同时低头要捡，又因对方的动势停下。对视两秒，陈述弯下腰帮她把笔捡了起来，解释道：“我以前，不太穿短裤。”

新月眯着眼睛抬眉，感觉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呃，我是说，短的裤子。”陈述赶紧补了一句。

“嗯嗯，我懂你意思。”新月直了直背，作出凛然的样子坐正，“shorts嘛。”

“……”你伪装得很好，如果嘴角可以不一直抽动的话。

……

数学老师讲课的风格是快准狠，简单的题目点到为止，一张卷子很快来到了难题部分。

为了不挡到陈述看题目，新月原本把右手放在腿上，但这会儿她想要写点笔记，正要伸手，又觉得这样坐着离桌面太远不舒服。调整之间，两条辅助线的画法已经被老师标好。

“刚刚老师说这条辅助线是怎么推的来着？”新月用笔尖在试卷上比了比，低头凑近小声问道。

从陈述的角度，能看到她微翘的睫毛和高直的鼻梁。

“先找这个三角形的等边三角形。”陈述越过她的手指了指，“然后…”

“好我知道了！”新月挡住陈述指在卷子上的手指，“我会了，画平行线然后中点作垂直。”

“对。”

新月的手背碰到他的指尖，陈述过了会儿才慢慢收回手。

距离近得有些不真实，让陈述没有实感。他常常恍若自己还在过去，被遗忘、被抛弃、被孤立的九年里，他只能在被编织的梦里见到她，然后醒来仍是只有自己。

“黄新月。”陈述突然喊她，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过无数遍，说出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舌头都在打架。

“啊，你哪题不会？”她自然地凑过来。

“这道。”他顺着指了道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