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之事与未萌之芽
便是会为五条家带来繁盛与荣耀的六眼,也只能沦落成如此平白干枯的存在。她感到了一点小小的安慰。
“是怎么死的?”听到五条悟这么问道。
“袚除咒灵的途中牺牲了。”
“这部分详细说一下吧。”
“……抱歉,悟大人,我无法为您诉说。”她躬低了身子,像是犯下了罪过般颤抖着,“关于那起事件,没有任何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将其记录。那位六眼大人是如此命令的。”
“这样啊。”
五条悟了然般颔了颔首,似乎不觉得意外。而在余光的角落里踟蹰着的疑惑神情,当然也是在意料之中。
说真的,五条怜不想摆出一副笨蛋的表情,但她确实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袚除诅咒的六眼,会命令下人们不要记录关于诅咒的一切。
就是有这种任性的家伙在,所以朝代与往昔的历史才会断片嘛。她气呼呼地想。
“你干嘛摆出这幅表情呀?”五条悟笑个不停,一眼就看穿了她这无聊的气恼心情,“听不到有趣的历史故事了,觉得不开心吗?”
她一如既往嘴硬:“才没有。其实我也无所谓。”
“明明在意得要命……好啦,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难得耐心地同她解释,“不被记载的诅咒,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担心留下与其相关的笔墨与话语,同样也会变成诅咒。”
“这样啊……”
就算是事实,也透着奇奇怪怪。五条怜虽然闷声应着,心里却总觉得这种一了百了的处理方式有点熟悉。
“怎么有种伏地魔的感觉?”她嘀咕着。
“伏地魔?嗯……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挺像的。说起来,哈利波特的最后一部是不是马上就要上映了?”
“听说是明年。”话题歪到了完全无关的方向,“不过,上映的是最后一部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啊?干嘛不一次性拍完嘛,真是的!”
五条悟撑着木廊的边缘,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如此抱怨着,还顺势控诉起了制片商的敛财之心。五条怜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对魔法世界如此热爱。
“等到上映的时候。”他倏地坐起来,望着五条怜,“一起去看?”
透过深色的镜片,他眼中的期待依然不可忽视,明亮得让人只想挪开视线。五条怜曲起身子,向里挪了几寸,蜷起身子,在长廊上躺下。
小时候在京都的这座宅邸居住的夏天,她总爱在午后时分像这样打盹。
“行啊。”她小声应着,像是猫叫,“但还有很久。要等到明年呢。”
“没事啦,一眨眼就过去了。”
“是嘛……”
那一定会是,很漫长的一眼了。
未来的约定已然许下,是时候要回想起了正事了。五条悟又摊开了那本旧籍给和子看。
“这家伙的事情。”他指着又一个名字,“也和我说一下嘛。”
自下而上探寻的目光,足以滑过书页中心,落向繁密的文字,能看见他指尖上的那三个字,与写在边缘的名字连接着,朱红色的墨迹已腐朽成深棕。
五、条……第三个是什么字?
五条怜眨了眨眼,清明视野中浮起一团浅淡的薄雾。
那个名字,她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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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1992年8月3日,东京都,五条宅—
踮起脚尖,抓紧扶手。
像爬一座土丘般,五条怜坐到了木椅子上,摆在桌上的镜子映出她的模样,镜中深蓝色的眼眸里又映出小小的她。从小小的她的眼中或许也能窥见镜中的倒影,望不到尽头,但她并不好奇终点的模样,也不会探索其中的奥秘。
她只会乖乖坐好,等待老嬷嬷用旧布子围住脖颈。
然后,她们会拿出剪刀,不过金属摩挲的声音总让她觉得害怕。
老嬷嬷伏着身子,用木夹子夹住布头。她今天忘记编起发髻了,披散的黑色长发落在她的肩上,蜿蜿蜒蜒。怜抬起手,发梢落在了掌心之中,是微凉却柔和的触感。
怜抬起眼眸。
和嬷嬷不一样,镜子里的自己是短短的白色发丝。鬓边的发梢快要长过耳垂了,转动脑袋时能够听到头发擦过皮肤的声音。所以老嬷嬷今天才要剪短她的头发,正如过去的每一次。
窗外的风吹动的小树,晃荡的枝叶映在镜中。初春时还是萌芽的这株杉树,现在已经高得能与镜子的下缘齐平了。
……咦?
要是不挥动剪刀,她的头发是不是会继续变长,变得像嬷嬷一样。
就像是小树向上生长,她的头发也会向下生长。
五条怜歪过脑袋,好像想到了很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她对老嬷嬷说,今天不想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