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二)
奢靡。内侧有几个字母,林晚亭辨认,是很俗气的他们名字的首字母。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周邮臣当然不会承认有一天晚上她睡着时他曾偷偷量过。
他讳莫如深:“猜的。”
林晚亭将信将疑,到了夜间,林晚亭看他收拾行李,在行李箱的角落里发现好几个戒指盒,周邮臣遮挡不及,被她逮个正着,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大小略有不同。她疑惑看他,周邮臣坦白:“怕量得不准。”
于是就多买了几个,也正好买断这家店的这个款式。
他向来做事力求周全,在求婚这样的大事上自然更是,已经被她抢先了一步,怎么能容许自己再出差错。林晚亭无奈,又觉得是他的作风,她笑着找酸奶喝,随他去。
两人又温存一番,细水长流,而后相拥着睡去。
外头嘈杂万分,他们体力耗竭睡得香甜。
周邮臣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又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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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他于海城求学,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满腔热血无处挥洒,吟诗诵对,呼朋引伴。至交好友,有两三个,家中事业,蒸腾而上。适逢乱世,他却并无受苦之实感。
好友林至赟家中有一小妹,活泼可爱,常作闲谈。他笑他自比鱼目珠子,以凸显明珠之熠熠光辉。林至赟骂他不懂,他小妹人见人爱,人人视若珍宝,是世间第一可爱女子。他听得牙酸,摇头作罢。他自是不懂,他是家中独子,兄弟姐妹俱是表亲,素日里没甚交流。
林至赟讲小妹舌战家中夫子,骂得那群迂腐老儿连连汗颜,他惊诧不已;林至赟讲小妹夜间不肯安睡偷看连环画,被家中母亲抓个正着,他捧腹大笑;林至赟又讲小妹苦学外语,已立志以彼之矛攻子之盾,他目露欣赏。
次年他前往徽城,林至赟邀他至家中做客,书房间匆匆一瞥,确实名不虚传。林至赟再谈起时他面不改色、频频留心。
此后多年,他屡次路过徽城,偶尔于林至赟别院中逗留,她已至碧玉年华,活泼渐少,日渐沉静。他不便多扰,状作无意。她应当只知自己兄长有一好友,不知名姓,不知相貌。他蓦地觉得有些可惜。
1931年,林至赟说家中在为小妹筹划亲事,他面上无变动,心内却慌乱,他劝林至赟务必深思,只差说出自己真心。时年,日本攻陷沈阳。父辈踌躇,进退两难,家族几次商讨,族人陆续迁徙出国。父亲坚守,久不肯退,又劝他保全自身。
他满腔热血与愤恨,亦有挣扎与遗憾,家中长辈尚存,身为人子,是为不孝。然古语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丈夫岂能苟活于世!如今时势艰难,天子人子不当死而死,天下人家不当破而破,小家之圆满、儿女之情长何能不抛之脑后!他自知此乃粉身碎骨之路,尸骨无存之道,只是现今遍地腥云,满街狼犬,人民啼哭,战火四起,投身从戎,义不容辞!
几经生死,变卖家产,热血殆尽,光明将现。他与林至赟偶尔通信,有她边末信息,他不作详谈,只留意在心。林至赟讲小妹尚未成婚,他为之抱憾,又卑鄙暗幸。
1945年,他于前线受伤,辗转至徽城,他满心怀念,一景一物已不似从前。他听闻为他包扎的女子是前线家属,只当是谁家妻子,并不挂心。战争年代,最不缺前线家属。他抬眼,愣住,一眼认出,又状作不识,此去之路,险远至极。
他于心内起誓,若能平安归来,或可求一求。
同年,他身中弹药多处,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