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八）

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她将筷子置于碗之上，拿出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买单：“说吧，什么事？“

周乐洵停筷，笑了：“我发现你远比我想象的冷酷。“他望了望四周，”你不觉得怀念吗？我们曾经漫步过校园，这一带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见证过我们的爱情。我在操场上打篮球，学妹给我递水你还会不高兴。我们一起去写生、一起去……“林晚亭双手抱胸，打断道：”爱情？确实曾经有，但是现在也确实没有了。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你怀念的或许只是青春罢了，说实话，我也怀念，但无济于事。“

周乐洵捏紧拳头，青筋闪现，抿紧唇，半晌松开，他道：“是吗？我会让你想起。“

周乐洵的固执让林晚亭烦不胜烦，她不知道他到底还在执着什么。她以为他已经足够成熟，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没变，以自我为中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做出最后的警告：“乐洵，我现在才明白，在任何一段关系里，尊重远比爱重要。在我更年轻的时候，我可能还会感动。但现在说实话我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再执着了。“

周乐洵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妥协道：“你不是现在才明白，只是因为是我，我不对做什么都不对。”

林晚亭觉得他在钻牛角尖，实在是不知怎么沟通了。她干脆放弃道：“随你怎么想吧。”

周乐洵低头沉思了须臾，抬眼看她，问她：“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林晚亭拒绝的话要说出口又顿住，她今天绝情的话说了这么多。她不是自恋的人，相信这是周乐洵找的台阶。又何必再为难，她怅然应下。

林晚亭拒绝了周乐洵送她，他两告别。林晚亭等她离开，又独自到了校园里漫步，夜色已经渐渐深了，自习室灯火辉煌，林晚亭记得她曾在这栋楼的三楼彻夜备考，周乐洵没有考试，也不肯回寝室睡觉，硬要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陪她。她学得专心，等醒过神来，看到他留的纸条，他去买早餐，一旁是几幅给她画的速写。

再过去一些是实验楼，她在实验楼准备了睡袋，有时要连夜睡在实验室，周乐洵很不满，和她嘟囔了很久，抱怨她的专业。

两旁的林荫林立，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有小情侣骑着自行车路过。林晚亭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时间易逝，人心易变。但她不后悔。

手机震动，林晚亭恍神过来，是潘首席的微信！

她让她去公司，她说报告可以发，但有几处可以改。

林晚亭马上回复可以，她再顾不上怀念青春和青涩的初恋，抬步就往公司赶去。

到天安的时候，12层灯火通明，林晚亭推门，才发现消费组的同事们竟然都在。陈昊见她进来，忙给她招手：“快快快！晚亭，我们正在讨论你这份报告！”

潘首席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好多年没有这么淋漓尽致的时候了。晚亭，要完善的地方有一些，我们好好讨论一下。”

张宇辉年纪轻，平常话不多，林晚亭和他打交道也少，他给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还是得再加上因子分析，让金融工程组的同事们协助一下。”

潘首席摆手拒绝：“动静太大了。我们自力更生。”

林晚亭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协助，不经讨论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有这么多考虑不全面的地方，久未的兴奋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他们一同为了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又释然一笑，夜色揭去了他们白日里的伪装，酣畅淋漓。

陈昊瘫坐在椅子上。嚷道：“比出差还累。”

张宇辉表示赞同，他还在做完善。

林晚亭饮了一口水，她望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开始泛白，一夜竟然过去了。

潘首席让几人先回去休息，到时候她来发布，以林晚亭的名义作为整组的成果。

林晚亭要推脱，潘首席阻止她不必多说。

乘坐首班地铁下来，林晚亭心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城市里响起了鸟鸣声，秋日早晨清凉舒爽，扫清了一夜未睡的疲倦。她到楼下，一阵刺眼的光射过来，林晚亭抬手遮眼。

她看到周邮臣从车上下来。

林晚亭疑惑，这么早他怎么在这里。

不过她正好难得有想要分享的心情，她想和他聊一聊大盘的形势，聊一聊国内缺失的做空机制。她才想要开口，周邮臣沉沉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开心吗？”

林晚亭不明所以，她觉得周邮臣的语气有些奇怪。

她昨晚当然是开心的。

只是她看着他的脸色却蓦地不敢说出这话来，他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碴，衣服也是皱的。她心里涌出一个荒谬的猜想，他昨晚不会在车里窝了一夜吧。

怎么可能呢。

周邮臣像是极度的烦躁，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算了。”

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