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四)
不过,这事还需得感谢林晚亭,若不是她提及,他怎么会做这事。果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曹志远有心想要令林晚亭知晓这一桩缘故,斟酌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劈里啪啦在信息里打了一堆话。末了,还不忘感叹周总可真随和啊。
随和的周总正在办公室里被迫看笑话。
程潜原皱着眉,抽着烟,抱怨道,“这个张裴山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我看他这几年的研究功力都是喂了狗。”这样说着,犹不解恨。他继续骂骂咧咧道,“这么大的一个会,当着人家董秘的面,这么基本的数据都搞不清楚。PPT上全是错的,他丢人就算了,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们景南。妈的。刚给他擦完屁股回来,他再这样迟早给我走人。”
程潜原这两年的压力大,国内私募不好做,本就憋着一股气,这回是彻底被点燃,成了个炮仗。
张裴山不靠谱就算了,偏偏碰上个头铁的!
徐州玻璃的董秘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往大了说,这下景南资产的专业度都要被人质疑,程潜原都懒得看各个微信群的消息,八成这事早就传了出去,丢人丢大发了。
周邮臣任他抱怨,并不搭话。
程潜原抱怨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周邮臣青筋一跳,只觉这人聒噪得厉害,“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张总这么多年的研究功力,不至于搞不清楚这么关键的数据。”
程潜原抱怨一通牢骚,终于平复了大半,叹道:“张裴山底下做事的不就是那个沈城?也是一个蠢货。说是之前司里调研记录上的数据,和人家审计出来的年报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这种数据怎么会有人信。”
调研记录?
周邮臣瞥了一眼方才打开的数据库,顺手输入徐州玻璃,数据库里尚没有记录。
他微一挑眉,若有所思。
“邮臣?”程潜原唤道,“还好咱们景南有你,张裴山给我丢脸,你给我挣脸,勉强算拉平。”
周邮臣回过神来,听他瞎扯。
林晚亭病假回来时司里已是一派平静,只曹志远很是八卦地围过来压低声音和她说,“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林晚亭转眼看他。
他道,“张总在大会上用的PPT数据错了好几处,连带着测算的模型和结论都不能看,被徐州玻璃的董秘当场指了出来。”他偷偷瞄了一眼旁周,确定没有人,继续道,“程总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林晚亭瞧着不是很感兴趣,曹志远讲得都有些没趣。
不过他还是想讲完,“张总回来对沈经理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一顿劈头盖脸。”
林晚亭听到了想听的,面上更是不感兴趣了。
曹志远讲得讪讪然,终于闭嘴。
林晚亭笑着开口,道,“你上回给我发的信息说周总知道了数据库的事,到底是怎么一个过程?我当时正生病没能回你。”
这又是另一桩曹志远有说头的事,“当时我在做事,正好给周总瞧见了,他顺口一问,便知道我们在做的事了。”
他特地强调了“我们”。
林晚亭心领神会,“这回多亏了你,不然别人只当我是混日子的。”
曹志远确实是想卖个好,但林晚亭这么上道,他又有些赧然,忙摆手道,“哪里哪里。”
沈经理今日估计仍有些焦头烂额,一直没顾得上给林晚亭派活,林晚亭乐得安然。
到了中午,她郑重地点了一份还算丰厚的晚餐,放在周总的桌上。
另附一张便签,
[谢谢。]
她一笔一划地写全了自己的名字。
她并非不知感恩的人,上回若非周邮臣相助,她就怕不是只得个感冒了,脑袋估计也得破。
周邮臣从交易室出来,见到久违的办公桌上的午餐,他眉头轻皱,走过去。
他拿起便签,薄薄的一张纸,区区几个字,字体隽逸。
直至看清上头的留言,他微抿了一下嘴,轻声笑开。
倒也不算完全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