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二)
铃声乍响,地铁上的人被惊了一跳,轻飘飘看过来几眼。
林晚亭生出一股疑惑,她的电话常年也没几人拨打,这两日倒是奇怪。见拨号人,她更是惊诧,“邢然,怎么了?”
那头传来几声啜泣,地铁在轨道上轻微的摩擦声恍然可闻,手机在林晚亭的手里重若千斤。她皱紧了眉,邢然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林晚亭忙轻声安慰,追问,“到底是怎么了?”
地铁停站,一群人上来,一群人又下去。
林晚亭侧身,与一旁的人隔开些距离。
邢然哽咽道,“你今天有空吗?我现在在医院,可能得麻烦你帮忙带一下土豆。”
邢然是轻易不开口求人的人,定是到了不得已的份上。林晚亭快速过了一遍今日的安排,那份研报也只差收个尾,倒也不必定要去办公室。她很快心里下了决定,镇定道,“哪个医院?我来找你。”
邢然报了个地名,她情绪听着稳定了一些。
林晚亭快速下站,踩着高跟在人群中穿梭。
林晚亭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邢然前天晚上突然给她打电话时便有些若影若现,她言语里的支支吾吾并不曾骗到她。
其实邢然瞧着彪悍不好惹,实际上是最柔软最传统不过的女孩。
林晚亭记得大学时几个人住一个寝室,她最注重空间感,很是不习惯大家的生活习惯,生活作息更是如此,只有她不是夜猫子。她几次夜里被吵醒,也只能暗自忍耐。那一阵她神经最是衰弱,整个人也是萎靡不振。后来不知怎得,寝室里突然开始按时熄灯,她莫名,才发现是邢然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她心里一直很是感激。
后来她和周乐洵恋爱,周乐洵高调张扬,连带着她也受了不少人瞩目,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之后两人分手更是轰轰烈烈,多的是人躲在背后看笑话,也只有邢然是发自内心地为她打抱不平,要找周乐洵说理。尽管邢然这样一个人,吵完架手都在抖,明明怕得不行。
可惜这几年两人人生规划不同,都忙着各自的事,不得已地渐行渐远。
但在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有人愿意为着一份情谊挡在前面,多少都是需要珍惜的。
自私是人的本性,也是最容易的事,难的是愿意让渡自己的一点私利,去管一些事不关己的闲事,填补一份情谊。
林晚亭赶到医院,找到神经外科,推开病房门,尽管早有准备,依然被吓了一跳。邢然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身上有多处白纱包住的地方,有血迹隐隐渗出,她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隙,病房里的灯光太亮,她眯了一下眼才辨认出来。
林晚亭快步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邢然笑道,“害,被车撞了。这不脑震荡了,身上也有骨折,等会儿得做个手术,你帮我看一下土豆。没多大的事,这不好好的嘛。”
林晚亭心里涌出一阵怪异,手机在她手上还隐隐发着烫热,她问,“老郑呢?”
邢然几不可见地一顿,撇开眼,笑道,“他啊,出差去了。”
土豆站在一旁,瘦瘦小小的个子,辫子凌乱,林晚亭接过她,将她头发散下来,用手一缕一缕地梳理着,扎了两个小辫子。她不再追问,像是没注意到邢然的不自在,说,“你放心,土豆这几天就交给我了。”
邢然嗯了一声,医护帮着她换好了衣服,给她签好了字。
她尚且还要故作轻松地逗笑林晚亭,都到这样的时候了,邢然还不忘关心她,“你毕业以后什么打算啊?”
林晚亭笑道,“已经在投简历了,应该就是留海城了。”她揉了揉土豆的头,土豆像是吓坏了,呆呆愣愣的。
邢然应道,“那就好。第一份工作可得好好选,平台和行业都重要,到时候跳槽也好跳。等真的在海城扎好根了,以后就容易了。”邢然是做人力的,说到这就是她的老本行,林晚亭受教地听着,她时不时抚弄一下土豆的头发,轻声应着。
邢然说了许多,说累了术前也不能喝水,林晚亭只能让她歇着。
室内一片寂静。
门外有护士和病患的交谈声,家属熙熙攘攘的叫唤声,听不太清,一处门板,隔了一方热闹和一方冷寂。邢然转过脸去,强撑的笑容终于淡去,她神色黯淡,眼角落下一滴泪。林晚亭装作没瞧见,在一旁帮土豆整理衣服。
护士进来推着她进四楼的手术室。
林晚亭带着土豆,两人站在手术室门外,手术室门外的屏幕上显示着排队进度。
土豆转了转手指,面上由呆愣转为惶恐,林晚亭忙回过神来,蹲下身,要安抚她。
土豆避开,说,“爸爸、打妈妈。”
林晚亭一愣,她顿住,就像一颗石子落地,所有的怪异都得到了解答。
她撑起笑,周身却是遍布的寒意,等候室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她摸了摸土豆额头的碎发,所有的言语都是无力,她把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