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婆面馆
没人知道,原香街上的这家陈阿婆面馆,开了有多少个年头。
街上的老人也说不出具体年份,仿佛打他们一出生,这家店就在那了。
店主当然就是陈阿婆,她看上去有七十多岁,背微驼,头发虽花白,却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带一副宽边老花镜,长长的链子挂在胸口,穿碎花小衫,配黑色绒裤。
一年四季,雷打不动,陈阿婆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开门。
店不大,三两摆开五张桌椅,堂前立着一口褐底红边的瓦罐缸子,里头装着她的独家秘制汤底。
面是现下的,细面筋道,过一遍冷水,佐上配菜,最后再浇一勺汤底,原本普普通通的面条竟做出一绝,叫人唇齿留香。
想来点睛之笔就是那汤底。
陈阿婆年岁大了,不愿意劳累,于是雇了两个人,一人打扫,一人帮厨。
她自己呢,就负责收钱。
这几年大家都习惯线上付款之后,陈阿婆就更乐得清闲,她找人打印了两张硕大的收款码海报,贴在墙各两面,客人吃完后主动扫码结账。
她坐在柜台后,磕着瓜子,哼着曲儿,不一会儿功夫,就听语音提示进账大几百,脸上笑意藏不住,连带着曲调都扬了起来。
不过陈阿婆也有规矩,一天只卖八十八碗,多了不卖,想吃请早。
店开一天,就没人能坏了她的规矩。
这天刚过午时三刻,面就卖完了,陈阿婆和店里两个伙计打了声招呼,挎上她的金边绣花包悠哉悠哉出门去。
要说陈阿婆最爱干的事儿,除了开店挣钱,第二就是打麻将。
她有固定的麻将搭子,三天两头约在茶馆,打一下午,输赢不过二十块。
“赢不赢钱嘛,不重要咯,关键是要锻炼头脑,预防老年痴呆。” 陈阿婆边说着,打出一张二筒,她这会手气正旺,只要再摸一张,这把清一色就做成了。
“哎呦,老赵头诶,你打是不打哦,我等你牌都等老了一岁。”
对面刘奶奶性子急,敲起桌面催促下家出牌。
“你别催我啊,我得思考出哪张,万一点炮了怎么办!一把两块呢。”
老赵头双手哆嗦着,一副牌从头捋到尾,又从尾捋到头。
“就是,不能催,注意牌品啊。”
陈阿婆从兜里掏出花生,往嘴里丢上两颗,嘎嘣嘎嘣嚼着。
她倒是不着急,俗话说好饭不怕晚,要糊就得糊大的,两块钱的牌她压根看不上眼。
“二万。” 老赵头终于选出一张,颤巍巍地放到牌面上。
“嘿!糊了!打得好打得好!” 刘奶奶一骨碌地推倒牌,两手带的金镯子哐啷作响。
咔嚓,花生捏碎在手里…陈阿婆愣在原地。
“哎呦呦,要不说我今天手气好呢!就等这张二万!卡当糊,一家多一块啊。” 刘奶奶将二万码到牌间,算着点数。
“等会儿…你哪糊了啊…”
陈阿婆掸走桌上的花生皮,出手指着面前一排。
“看清楚咯,一二二万,不成对,你这是炸糊!”
“什么一二二,我这明明是一二三…诶?不对,我三万呢…我牌明明是三万的…”
刘奶奶大惊失色,把牌翻来倒去地瞧,原本金灿灿的三字如今少了一横,美梦泡了汤,她疑惑不解,口中不断嘀咕。
“怎么会…我记得是三万的啊。”
“什么三万,你仔细瞧瞧,就是二万呀。”
“要我说,你自个儿老眼昏花,把二看成了三。” 老赵头正愁点炮输钱,这会有了转机,赶忙帮腔。
“正常,咱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没事没事,你把牌收回去,不算炸糊,来来来,继续打继续打。”
陈阿婆吆喝着重新开始牌局,极力控制表情,隐藏内心窃喜。
又是两圈。
“糊了!自摸清一色!一家十块,承让承让!”
陈阿婆笑眯眯地摊开两手,等着现金入账。
“哎呀,你怎么让她做成了清一色啊!”
“你别在这马后炮,这我怎么能想得到啊!”
“诶…早知道还不如刚才让你糊了,现在好了,两块变十块!”
几个牌搭子还在互相怪罪,陈阿婆手握钞票,细细数了一遍,整齐叠成一团,美滋滋收进身后的小包。
然而仅一瞬,她的笑凝固在脸上,眉头不可察觉地眨动了两下,接着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老花镜后的眼神警觉泠冽,像一柄寒剑扫过每一处。
陈阿婆的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紧盯着一处落了漆的吊顶,若有所思,后背绷起,脚尖收紧。
穿堂风从院子里钻进来,掠过她的鬓间,悄无声息。
片刻后,陈阿婆缓缓松开捏紧的拳头,靠向椅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