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帘帐被拉下，入目一片黑暗。后山的凉意一到夜晚便如无所阻挡一般，浩浩荡荡席卷而来，因而虞妩这里的被子都要偏厚些，温度凝聚的更快。

小小被围起来的一方天地，热意缓慢攀升。其下的两人一无所知。

沙沙声嗖忽从外传来，李道寒绷紧的神经猛然察觉，他仔细听去，发觉是树叶声，其中隐隐含着动物小小的叫声。这不但没有让他神经平静下来，那根弦反而崩的更紧。

本就睡眠不好的他，在陌生环境下更加敏感，急切分辨哪些是危险的气息，哪些不能构成威胁。

李道寒原本假寐着的眼，此时轻轻的眯起。他几乎专心致志，定神的听着一切陌生的动静。

随着后山的凉意一同到来的是，独属于树林的气息。草木在夜晚尽情挥发，裹挟追随着山林的芬芳。

很快，一道与后山同时携卷而来的气息，被他捕捉到。耳翼微动，李道寒追逐着那股气息，最终定格在床榻之上的另一人身上。

是虞妩。

少女呼吸轻轻地起伏。某时，她轻轻吧唧了下嘴，仿佛梦到了十分美味的食物。黑暗中李道寒无法清晰看清她的面容，只能模糊隐约看个大概，感受到独属于她的馥郁。

她的傻样让李道寒本能放松，嘴角微抿着笑起。

此时，万籁俱寂。

少女翻了个身，将一小部分被子压在腿下。她将手半压在脸下，脸上的婴儿肥被迫挤压在一起，也将李道寒的半缕头发盖在其手掌下。

李道寒没有迅速拽出来，而是目光慢慢专注在她脸上。

才熄灯未多久，女孩便睡的很熟，眉毛自然的垂下来，少了几分白天生动的朝气，长长睫毛翘起，眼睛阖上，弧度温婉恬静。

这得对他多没有防备心？李道寒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信赖他人。

他的目光几乎是新奇的看着压住自己头发的女孩。她的一呼一吸都是那么的柔弱，如果自己要现在置她于死地，她会来不及挣扎就再也看不到这世界了吧。

鬼使神差，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欲要放往无知无所觉的女孩脖子上。

兀的，虞妩轻轻笑了一下，笑声几乎无，李道寒近在咫尺也没听到。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真实存在的。接着，她小小的咽了一口，就好像刚刚真的吃了美味的食物。

不难想象做的一定是美梦。

李道寒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生怕惊扰她，柔柔的拍了两下，就像做任务时，偶然瞥见的母亲摇晃着怀中棉被紧裹的孩童，轻轻摇晃夹带着拍哄。他

将手搭在其隔着被子的腰上。

太弱了。透过被子，仍旧能感受到虞妩瘦弱，他不满的想：就连腰都是那么的……比起纤细，更是单薄。一看就没有被好好照料……

待来日他将她带回东宫，太子妃的位子自然是她不能够肖想的。他愿意大发慈悲，让她在太子妃进府前，成为他的侍妾。

他一面想，一面陷入温暖柔软的梦中。

猝不及防，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太子！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啊！我好疼啊。”

“阿凉，你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地方。我说永远陪着你？那当然是假话！”

火场中的女子神情已然癫狂，半疯半痴。她站在火场中，不顾火焰烧在她身上，不知疼般执着的冲他叫喊。

大火吞噬了她院中的葡萄架子，亦将屋中放着话本的书架燃成灰烬，火苗一点一点舔舐着床纱。

两人从前带过的地方，现在全然被火苗覆盖。

而那火焰的正中间，困了个少女。

说是少女，也全然不是他印象中的少女：神情疯魔，更像是恨怨交织的非人魂魄。少女在嘶吼，口口声声都是对他的愤妒。

他想开口，让她先离开那个地方，可是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是李道寒试着往前走……

——咣！承重柱仿佛带着女孩的愤怒，重重的从高处砸下来，接着眨眼之间，迅速被火场吞噬。

眼前的火影倒影在他眼中，李道寒艰难挪动一步，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他只能远远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他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茫然心痛到不知所以然。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已经决定不计较她的过往，要庇佑她。

为什么会走水？那些黑衣人呢？她口口声声的林舍呢？

“……殿下？”介青已经在殿外唤了两声，仍旧没有人回答，他不免有些慌张。手已经架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撞门而入。

李道寒失神睁开双眼，带着些心悸，映入眼帘的是东宫的金沙帐。

面无表情的俊脸下多了几分怅然迷茫。

他起身到桌旁为自己倒了盏凉茶。

介青恨不得耳朵趴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