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

顾白樱倚在床边，怅惘地望着南窗边游走的光。

窗外的粉樱轻摇，她咳嗽了几声，手中一直攥着的帕子也落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蕊心疼不已，连忙弯腰拾起手帕，叠好了，放在一旁。

“二小姐，您别多虑。城主大人不见您，一定是有正事在忙。”小蕊说。

“正事？什么正事呢？大抵是繁姐姐的事吧。”白樱苦笑一下，慢慢躺回锦褥中

小蕊替她正了正靠垫，低声说：“您可是未来的城主夫人，何必计较这些呢。现在呀，还是得先养好身体才是。”

“身体……”想到这里，白樱唇角的弧度慢慢消散了。她勾起了瘦削的身体，食指攥紧被褥：“我总有那么几分预感，有繁姐姐在，我便不能好好活下去了。”

说这话时，她那淡褐色、清透的眼珠里，掠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茫。

小蕊看着她这幅姿态，愈发心疼，心底也埋怨起了孟山眠。

二小姐拖着病体给他送手帕，他竟然避而不见，还送顾春深去泡那珍贵的梨汤。谁不知道，顾春深讨厌二小姐？城主这么做，这不是打二小姐的脸吗？

说话间，重樱居外传来婢女们惊喜的声音：“城主大人来了！”

闻言，顾白樱扬起了眼帘，面色也略有惊诧：“城主大人……来了？”

门扇应声而开，孟山眠白色的身姿，像月光似地落进来。

顾白樱的眼睫微翕。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许久，好似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片刻后，她才确认眼前是真实。于是，她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丝缕的笑意。“见过城主大人。”说着，她就想起身行礼。

“不必起来。”孟山眠淡淡地说。

白樱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底散发出光彩。她咳嗽两声，犹豫小声道：“我还道……城主大人在气我。”

孟山眠沉默片刻，说：“不曾。”

他向来话少，不爱多解释。她听了，心底的石头便落下去了。

“那就好……”她喃喃说着。余光一瞥，她看到他肩下鼓鼓囊囊，似乎裹着纱布，便露出忧色，问：“城主大人，您的肩膀怎么了？”

孟山眠目光轻晃。

他的肩膀被顾春深的蛇咬了，眼下全然不能动弹，麻痹至极。

但这样的事，他是绝不会告诉他人的。

于是他以平常语气道：“没什么。”

“快走！”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重樱居的宁静。几个霜雪使拖拽着一名女子，闯入了重樱居的大门。“快点儿！别让二小姐等急了！”

白樱微惊，稍稍定了定神，隔着屏风望去，便对上了姐姐顾春深的脸。

顾春深被两个霜雪使钳制着，就像是即将处决的刑犯一般，手臂扭曲地半跪在屏风后。

她穿着一袭粗陋的褐衣，头发散乱，脖子上还有奇怪的伤口。而她的神色，则满是恼怨与轻蔑。要是她重得自由，恐怕会立刻将这两个禁锢自己的霜雪使大卸八块。

“繁姐姐……”白樱面色微变。

“城主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对她？”白樱软下了声音，望着孟山眠，语气里带上了哀求：“姐姐的性子，兴许是有些难以相处。可城主大人看在她从前与您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一听这话，一旁的玉生就来气：“情分？顾春深和城主大人能有什么情分。二小姐，你人好，可也不必替这样狠毒的女人求情！”

顾白樱闭上眼睛，面色愈白：“城主大人，就当是我求您。”

孟山眠的面色，却稍显冷酷：“你不必求情。她已经服下了麒麟血虫，如今是你的药引。”

“药……药引？！”白樱的身体晃了晃。

“是。”孟山眠说，眼眸中掠过一道幽邃之芒。“本座会为你和她换血。”

换血。对于修仙者来说，这可是极为折磨之事。被换血者尚且好说，只需要受血就够了；可是供血之人，却是痛苦非凡。

听到这话，白樱立刻摇起了头，呢喃道：“城主大人，白樱不想受繁姐姐的血。”

她的手指屈起，攥紧了手下的锦被。

一旁的玉生听了，心底唏嘘不已。

这顾二小姐真是心善。

顾春深对她那么狠毒，把她赶出宗门，打得奄奄一息，还毁了她的侍女的容，她却还替人家着想。

要是不换血，顾二小姐可是会死的！

就在这时，玉生听到了顾春深的轻嗤。那笑声，就好似自己不是身处于阶下囚的窘境，而是站在宗主之位上。

玉生皱起眉，道：“你笑什么？人家生着病，都不希望你换血，这是多仁慈的人！”

顾春深瞥他，想说话，但因为麒麟血虫的缘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拼命地摆弄口型，和玉生传递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