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后来,你帮你娘捉到未央蝶了吗?”
顾春深的话,轻轻落在草木深深的地上。
孟山眠眉头轻动,好似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顾春深看着他冰雪般的脸,张了张口,也有些后悔。
自己没事干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想也知道,孟山眠不会答的,搞不好还会借机发作,又来折辱自己。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了孟山眠平静无澜的声音:“没有捉到。”
这回轮到她诧异了。
她抬头,对上了孟山眠依旧平常的面容。他不疾不徐地叙述着自己的往事:“我偷偷溜出房间,去寻找未央蝶,但没有捉到。等我返回房中,发现母亲忽然病重。我恳求父亲为母亲治病,却惹怒了父亲,父亲将我关入了牢中。”
这简单平静的几句话,听得顾春深心底暗暗不齿。
孟山眠的父亲好像挺不是个东西的。
“后来呢?”她忍不住又问。
“后来,我在牢中关了三个月。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死了。”他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她就死在那间房里,没有任何人察觉。我推开房门时,她已死了两个月,尸身不整,满屋腐臭。”
顾春深的瞳眸一震。
饶是她见多识广,听到这种惨事,也颇有些意外。
这么个大活人,死在屋子里两个月都没人发现,这洛桑城的老城主得是多绝情的人?
她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副画面。
风雪满天的洛桑城,浓浓的夜色之下,从囚牢中归来、浑身是伤的男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冷清的屋门前,推开房门。腐臭味从黑暗的房间里扑面而来,女人枯萎的身体,就那样呈现在男孩的眼前。
风雪很大,男孩的影子长长地拖过门槛,落在雪地之中。
她沉默了一阵,忽然道:“孟山眠,你要不要捉未央蝶?”
孟山眠露出了疑惑之色,像是不解她突然的提议。
她有条不紊地说:“你失明了,但我没有。你可以解开我身上的束灵锁,我来当你的眼睛,带你去捉未央蝶。”
闻言,孟山眠冷哼一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什么“当你的眼睛”、“带你去捉未央蝶”,那都是假的。她不过是想让他解开束灵锁。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一挥衣袖,她身上的束灵锁应声消失。“本座就信你这一次。”他站起来,姿态沉静:“走吧,去捉未央蝶。”
束灵锁一开,顾春深立刻轻嘁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四肢,见麻痹痛感没有继续,便松了口气。然后,她往篱笆外走去。
“我看见未央蝶往这个方向飞了。”顾春深指了指山雾迷蒙的谷间:“你走慢点,我们去找未央蝶。”
说着,她就抬脚往前走去。孟山眠跟在她身后,静默不语。
两人穿过一片白色的雾气,脚下的草叶婆娑作响。深谷之间,似乎有杜鹃鸟在啼鸣。
当这片雾气走到尽头时,顾春深的眼前豁然开朗。那是片生满灿黄色花朵的山坡,碧绿的小丘上,点缀着繁星一般的细小花朵。无数的未央蝶,正在这片山坡上飞舞,好似一片璀璨的星空。
顾春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未央蝶……”
孟山眠似乎也愣住了,久久没有响动。
天地清静,无数未央蝶振翅而舞。一阵山风吹来,满丘的灿黄花朵折腰而舞。她的衣袖也鼓动起来,仿佛雨后沾了水滴的偌大叶片。
“这么美的景象,你却是借了我的眼才看到的。”顾春深轻啧道:“孟山眠,可惜了。”
说完,她就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闭眼之后,眼前一片漆黑,但耳边传来孟山眠疑问的声音:“你做什么?”
他与她共享视野,她若闭眼,他也回归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远离他们最初待的那座草庐,也远离了驻守在那里的霜雪使。隔着茫茫仙雾,已不会再有霜雪使能阻止得了她了。
想到这里,顾春深恶劣地勾起了唇角。
她才不会突发善心,真的带孟山眠来找什么未央蝶。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有所图谋的。正如现在——
她将手朝着孟山眠的脖颈伸去。
她的衣袖之下,一条蓝紫色的小蛇正缓缓攀着小臂缠绕而出。它吐着信子,黑色的眼珠紧紧盯着孟山眠的脖颈。
顾春深的算盘打得很好。孟山眠失明了,霜雪使不在。这三生瀑深处又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实在是适合偷袭。
虽然无恨蛇不能让孟山眠陷入昏迷,但怎么样也能让他麻痹肢体,再让无恨蛇饱餐一顿他的怨恨与愤怒了。
顾春深想着,缓缓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