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银也自都由夫人掌管,我何曾过问过,夫人何故来问我?”周明锐抬起手,故作镇定,但他并未蓄须,就摸了摸下巴。
周大夫人嗔他一眼,并未再过多言语,老夫老妻,也是要面子的,这一眼就是台阶了。
她亦坐起身来,“姑母,姑母,也占了半个母亲,我要代替兄嫂看着她长大成婚,幸福美满,才不辜负他们当年护我一场。”
“你总说湘姐儿没个女孩样,姝姐儿可算如你的意了。我看湘姐儿虽年长,跳脱起来真是半点长姐的自觉也没有,江哥儿也跟湘姐儿有样学样,如今他们有个姐姐也算好事,不然我真担心溪姐儿和润哥儿不够他俩霍霍。”周明锐只是笑,家里的皮孩子真是一代比一代多。
“什么话!你可别挑拨离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感情不知道多好,姝姐儿也是孩子,她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给她划什么条条框框。家里的孩子,但凡是我手上教养的,我可曾拘着过谁?”周大夫人提高声音,差点便要从榻上站起来。
“是,咱家的孩子由着夫人教养的极好,是为夫说岔了,我可再没见着哪家的孩子像我们家这样有精气神的。”周明锐赶忙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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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飏宛折腾了一天,早已累得不行,早早便歇下,一夜无梦。
第二日又早早起来,同周大夫人赶往灵隐寺。
一连七天皆是如此,待到斋戒完成,便不用每天往灵隐寺赶。
往后她只需要每七天去一次便可。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周二叔接回了避居淮安的老太太,那是个身材娇小的老人,但其实她也不到花甲之年,青丝掺杂着白发,面上有细细的纹路,但不见沧桑之色,眼睛清亮,眉目柔和,总之能看出这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周家大爷抱着老太太很是哭了一番,“母亲好狠心,一走多年,竟是连儿子也不要了。”
老太太也跟着流泪,母子俩抱头痛哭好一阵。
当晚周明锐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宿在老太太外间,他说心中踏实。
众人第二日见他,果真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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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渐冷,在某夜,这年的初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大家晨起才发现院中殿了薄薄一层雪,但雪仍在下。
仆从早早将炕烧热,人在屋中还算暖和,并不难捱。
“灵隐寺近来便别去了,你父兄不会怪罪则个,御医都说了你须得好生将养,这会儿外头都是风都是雪,你捱不住,你的身体再受不住生病的。”
本来又是七日之期,周大夫人早起发现落雪,便急急赶来劝阻要出门的宋飏宛。
“我想左右在家无事,出门顺顺筋骨也好。姑母既然这样说,我便留下。只是越往后,风雪只会越大,法事再不久就是七七之日,我总不好一直不去的。”见周大夫人劝说,她便也止住出门的脚步,拉着周大夫人转回屋内坐下。
见她听话,周大夫人倒是松了口气。
宋飏宛见她这样,倒是轻轻一笑,“姑母为我好,我当然会听。况且身体是我自己的,生了病,遭罪的是我,要喝苦药的人也还是我。我想的明白。”
“你姑父说你是个心境开阔的,到底叫他看准了。至于法事,待到最后一场吧,我同你去,咱们做好准备再出发。放你自己去,我怎么都不放心。”
周大夫人想了想,最后一场还是要让孩子去送送。
佛家讲轮回转生,由于从已死到再生之间祸福未定,所以死者的亲属每隔七天要设奠一次,请僧道替死者诵经礼忏,消除恶业,洗涤污秽,让其早入净土,直到七七之日,亡者就此被送走。
见宋飏宛点头应下,周大夫人便转身回了明春堂,几个孩子即将休学,五郎书院停课,即会归家;六郎回京述职已在路上,一件件都是事。
周大夫人给宋飏宛准备的院子叫碧落阁,阳光充足,视野开阔,是个极好的居处。
打头几天,她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还是斋戒后,周大夫人用周二叔的名帖请了宫中御医细细为她诊治了一番,老大夫说伤到根本,静养为佳,她才停下来打量屋里的每一处。
周大夫人真是对她用心至极,大到延医问药,小到吃穿住行,无一不熨帖。
所以就算被勒令休养,失去行动自由,她也笑着应好。
不辜负别人的真情对待,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