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生之鳞
滴落在地上,染红一地白雪。
预想中的痛楚没有到来,秦政后知后觉低头,眉间的志得意满瞬间褪去。
本该划伤他的剑刃,只堪堪碰到他的腰身,顺着血迹往上,一只手越过护手的剑格紧紧握住剑刃。
秦政慌忙收剑,心中惊疑不定,他从未想过那一刻她会握住剑刃,她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傅溪只是将染血的手背在身后,低垂眼眸,语气平静:“我输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震住。
成矫像桩子一样立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嫪易他怎会……?”
谁不知道嫪易第一日进宫,就对王兄不敬。他那种人,怎会做出这种举动?
“比试已经结束,先处理好伤口。”王贲疾步上前,表情复杂。
芈芙愣了几秒,用绢布压住傅溪虎口处的伤口,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脸色发白:“嫪先生,我……我替你包扎。”
傅溪点头,将剑交给站在一边神色紧张的王贲,随芈芙入殿,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看秦政一眼。
秦政站在原地,盯着地上刺眼的血迹,一言不发。
“王兄,你受伤了?”成矫见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担忧道。
秦政摇头,抬手碰到被血染红的腰带,心下一沉,顾不得其他,抬脚快步入殿。
成矫正要跟上,便被王贲拦住:“王上受惊,嫪先生受伤,此事不可大意,公子你且随我去请侍医来。”
*
芈芙在家时,应昌平君的要求,跟医女学过一些包扎方法,本是打算在王上和公子面前好好表现,但一直没有机会,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伤者包扎。
她翻找出伤药和纱布,脸色苍白,看上去比傅溪更像伤者,小姑娘声线发抖:“嫪先生,我会好好包扎的。”
傅溪配合抬手放在案上,动作之间,衣袖滑落,露出延伸至手腕处不常示人的刀疤,凸起的疤痕被鲜血染红更显狰狞。
芈芙是宫中锦衣玉食的小姐,平时练习包扎,医女也不敢让她见到血淋淋的场面,所谓的伤口,是以胭脂粗粗描画几笔代替。
她从未见过这种伤口,一时惊吓出声,坐倒在地上。
傅溪忙扯着衣袖遮住伤疤,这道疤痕陪了她十年,她早已接纳,视其为身体的一部分,不想吓到了小姑娘。
“我……我能行的。”芈芙弱弱道。
“不必勉强,这点小伤并不碍事。”傅溪拒绝。2061年医疗发达,这点伤,她回家敷点特制药,不到两天便能恢复如初。
比起输赢,比起伤痛,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告诉自己早已放下过去,但是手心的刺痛却告诉她,并非如此。
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率先替她做出了决定。
“可是……”芈芙还要劝,便被来人出声打断。
“我来。”秦政在门口目睹了一切,吩咐芈芙去他殿中取最好的伤药来,一手按住傅溪的手腕,制止住她挣扎的动作。
“莫要任性。”少年的声音低沉,语气不容置疑,和十年后掌权亲政的他有九分像。
傅溪一怔,没有再动。
芈芙见秦政有办法管住嫪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出门取药。
芈芙一走,殿内便只留下二人,他们方才还在刀兵相见,现在却靠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秦政贵为秦王,此前从未给人包扎过,此时动作有些生疏,但面上依旧沉稳,冷静擦去她手上的血迹,有条不紊清理伤口。
“……很吓人吗?”她轻声发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他正专心处理伤口,闻言动作一顿,他一直知她女儿身的秘密,想到她会因为这道伤疤而伤神自卑,他睫毛微颤,低声笃定道:“不会,很威风。”
此话一出,被他握住的手突然一动,他以为弄疼她了,紧张抬眼,却望见她的笑颜,一时失神。
他见过她笑,有时是莞尔一笑,有时是开怀大笑,但这些笑都不是因他而起,她总针对他,对他吝啬回以笑颜。
“真的?”她止住笑,语气怀疑。
“寡人片言九鼎。”他有些恼了,他说的是真心话,她却不信。
她一手撑在案上凑近他,眉眼上扬,忍笑道:“这便是金口玉言,一句话抵旁人千句万句?嗯?”
“嗯。”秦政避开视线,抿嘴应声,颊边酒窝深陷,只有他清楚心间涌动的异样情愫。
他一直相信十月水冰地冻,野雉入淮水化为大蛤,小雪时节,长虹藏而不见,天气上腾,地气下降,闭塞成冬。
可此时此刻,仅仅因为眼前人的存在,这一切定论都被推翻,他竟恍然感受到春风拂面,草木萌动,长虹复现。
他自己都未发觉,他握着她手的姿势,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珍视。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