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
甘罗偷笑,这笔买卖,也就蒙毅这小子肯做。
“阿娘说等冰雪融化,就送阿毅进书馆,让他玩一玩也无妨,”蒙恬看得很开,他在马圈不远处停下,捂住鼻子,催促蒙毅,“别玩了,好好挑!”
“他还不知道?”
蒙恬摇头。
蒙毅馋马已经很久了,他阿兄的马,不就是他的马,到时候牵出去,肯定很有面子。
他左看右看,被一只正在嚼红色果子的马,吸引了视线。
那匹马吃完最后一颗果子,将木棍吐出马圈。
“这是什么?”蒙毅蹲在地上,指着地上的木棍回头发问。
他伸手欲拿起来,被蒙恬远远喝止:“脏!”
甘罗好笑走近蹲下,拿起木棍打量,又抓了一把地上的残渣,下定论:“里面是果子,外面裹了一层糖,心思巧妙。”
蒙恬拉着蒙毅后退几步,一脸嫌弃。
“这匹马,性格温顺,方才一个小姑娘去抢它嘴里的吃食,也没有伤人,最适合年纪小的人来驾驭。”一旁候着的卖家上前介绍。
谁家小姑娘这么大胆?不要命了?甘罗内心悱恻。他倒是想到一个女孩,可惜对方是个小没良心的,不仅记不住他的名字,还弃他于不顾。
听到“温顺”两个字,蒙毅就直摇头,他要的是威风的大马。
可惜做主的不是他,蒙恬按住蒙毅不断挣扎的小脑袋,一锤定音:“就它了。”
天色渐暗,等秦政寻来王翦带走嬴翮,傅溪就关上院门,出去找那三个孩子。
对于咸阳的治安,秦政很有把握,并不担心三人出事,脚步缓缓。
谁也没有开口,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和踩雪声,二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影子却重叠在雪地上。
傅溪为了套嬴夫人的话,饮了些酒,此刻被冷风一吹,依旧脚步飞快。
她身高腿长,可怜了身后还不足七尺的少年,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的脚步,咬牙不肯出声服输,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汪汪汪!”
民居院中来一阵犬吠声,少年脚步猛地顿住,僵在原地。
“为王之人,不能有恐惧之事,政儿,这点你要谨记!”
耳边响起范老严肃的教导声,秦政双手握拳,闭上眼睛。
对于狗的恐惧,在他幼年时便已经克服。这次被吓到,是没有心理准备,便听到了犬吠声,故而失了方寸。
“走吧。”傅溪转身,站在原地等着他。
他点头,神色自如跟上她的脚步,此时,他的贴身亵衣已经湿透。
傅溪脚步放缓,与少年并肩而行,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泛白的脸色,转而看向高悬的明月:“得快点找到他们,这附近,养犬的人家很多,会把小娃娃吓哭的。”
“……嗯。”秦政抿嘴。
此刻正是用完饭,家人团聚的时刻,二人走过这条小巷,听到不同人家或其乐融融或争吵不休的声音。
傅溪和秦政都不是对这些热闹感兴趣的人,但飞来横祸可管不了这么多。
“这日子不过了!你跟狗过去吧!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跟狗过就跟狗过,狗最起码不会打我。悍妇!”
女主人气不过,随手扯落发间的银笄,狠狠扔向院中喝醉的男主人,她实在是太生气,银笄扔出了院墙。
从院墙内飞出来一物,傅溪一手握住秦政的肩,往院墙上一按。
银笄擦着她的衣袖重重落地,躲过一劫,傅溪却没有放松。
她低头,和眸光冰冷的少年对上视线,寒凉的匕刃,离她的脖颈仅微毫之差。
秦政,从未对嫪易放下戒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女人不仅博得了阿娘的同情,还将他手下的嬴夫人化敌为友,绝非简单人物!
这把匕首,从离宫开始,一直被他收在袖中,不曾离身。
只是……他看了眼地上的物件,眼中的寒意褪去,是他误会她了?
秦政握匕首的手微松,他抬眼,匕刃映着月光的那道光,清晰照亮傅溪的眼睛。
他常听成矫说,嫪易的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目中无人,气焰嚣张,但此刻,他分明望见这双眼眼神温柔,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但无疑,绝不是看仇人的眼神。
还未等他望清她眼底的情绪,她退后一步,隐入黑暗。
“刀要拿好,不然,伤人更伤己。”她伸手,自然从他手中拿过匕首,迎着月光,匕柄上镶嵌的宝石,在月光下玲珑剔透,却足以致命。
“溪溪!”
不远处传来阿琦的呼唤声,傅溪反手将匕首交到秦政手上,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三人。
秦政望着她毫无防备的背影,神色不明,他低头收好匕首,犹豫片刻,跟上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