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
泉路上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有这样的念头时,苏暮远扯着嘴角无声笑了——原来自己也逃不过这样情痴的命运。
七岁那年,母亲死在他面前,为了她的爱人,那个爱人不是他父亲。
母亲拿一把剪刀挟持了他,逼父亲放她的爱人一条活路,父亲没有受到丝毫威胁,毫不留情射杀了她的爱人,母亲悲痛绝望之下将剪刀插入自己的心脏。
母亲死了,父亲跟疯子一样抱着她哀嚎。
他总听人说父亲是个情痴,母亲生前他非母亲不娶,母亲死后他鳏寡至今。
可是母亲却宁可死也不愿跟他在一起,她宁可死也要跟一个不名一文的人在一起。
母亲曾说,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她没有说,谁才是该爱的人。
于良送来一对龙凤喜烛、一个食盒和一床被褥。
墓室空无一物,于良找来一张条桌,将条桌挨墓室北墙放着。
苏暮远点燃喜烛。
烛火摇曳,黯淡红光布满墓室,“钟小月”的洁白面纱染上一层喜色。
苏暮远盯着喜烛浅浅露出一个笑,打开食盒,将点心饭菜酒水都摆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斟两杯酒,一杯放在“钟小月”手边,另一杯自己喝。
一连喝了三杯。
他的目光泛着骇人的喜色,于良心中不安,上前一步,低声劝慰:“少将,人死……”
“叮”地一声,苏暮远把酒杯搁在青石地板上,使于良噤了声。
苏暮远看着烛火中的“钟小月”,面露微笑神情温柔,眸里有幸福的光。
“今天是我成婚的日子,你安排一下,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苏暮远轻声道。
于良更加忧心了,却只能点头说是。
烛火静静燃烧,墓室里的光影轻微摇晃,苏暮远的目光渐渐由柔和变得凶狠,他倒一杯酒一口饮尽,锁紧眉头,开口已带上凌厉杀意。
“把陈郁松抓起来,先不杀。”
“他现在是将军的人……”
苏暮远眼皮一抬,于良立刻低头,“是。”
“查清楚他们进城后对小月的通缉和围剿,带头的都抓起来,我要见活人。”
“是。”
“还有沈曜灵。”
“是。”
“去吧。”
“少将……”于良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在苏暮远的目光下生生咽回,转念一想,苏暮远一口气给他安排了这么多事,至少说明他暂时不会想不开,走出陵墓只是时间问题。
于良走后,苏暮远继续自斟自饮。
母亲胸前的那把剪刀在他眼前浮现,涓涓鲜血染红他的眼。
今时今日,那把剪刀好像插在了他的心口,每一下呼吸都痛彻骨髓。
他不能看“钟小月”,但又不能不看“钟小月”。
分别的三年里,他只匆匆见过她一面,模糊的一面,若不是那把手术刀在苏暮云咽喉和他手上留下的伤口,他都不能确定那就是她。
那天夜里,火车在北风里哐当疾驰,一个纤瘦的身影在他眼前站定,远处传来一声声厉喝“站住!”
那身影闪进一间包厢,苏暮远拔腿便追,他进门的时候,那身影正推开窗户往外跳,他飞扑过去,堪堪抓住对方一只手腕。
疾风夹着大雪如刀子般往人身上刮,他半个身体探出窗外,被他抓住的人斜着身体挂在车厢壁上,风吹跑了她的帽子,齐肩乱发遮住她半张脸。
苏暮远拼命将她往回拽,他想看清她的脸,但风雪迷住了他的眼,他无论如何看不清。
身后和左右包厢涌进大批士兵,对方原本攀住隔壁包厢窗框的手不得不松开,她一双脚勾住车门扶手,一只手被苏暮远死命拽住,身体像一片枯叶随着疾驰的列车摇摆。
“不许开枪!”苏暮远大声疾呼。
他让士兵抱住自己的下半身,整个上半身探出车窗,另一只手也去拉她。
狂风裹夹大雪疾飞乱舞,灌满他的身体和口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清了对方的脸。
但对方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银光乍现,左手背传来一道刺骨寒意。
几乎同时,手腕被硬头皮鞋踢中,骨裂般的剧痛让他大脑神经停了一瞬,只这一瞬那只被他抓住的手便像鱼一般滑了出去,留下的一丝温度转眼就被风雪刮净。
枯叶般的身影在风雪中跌落,重重摔进雪地里,接连打了十几个滚,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暮远死死盯住,列车疾驰向前,那个身影在风雪中迅速变小消失,他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钟小月”。
手背上破开的刀口锋利如弯月,鲜血凝结成痂,雪片冻成冰花,透着异样的凄美。
一定是钟小月。
他让火车紧急停下,带着人往回追,搜了周围百余里,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