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婧返回自己的西边小间,重新把地上的席子展开,试图用干布将上面的潮气擦掉。
方才在正房里,木郎已经帮她揉过脚,现在她还不想睡,只好拿出剩余的针线活,就着窗边光线接着做。
今夜立秋,也是她阿爹的最后一次进林打猎的日子。
六年前她生了一场重病,需要用珍稀的药材,她爹为了给她攒药费,花甲之年仍独自一人进山林。
后来她病好了,就是耳朵不大灵光,偶尔听不见,她爹本不用再进林,但家里耗尽了银子,为了给她补身子,只得再一次进林。
这次只打算猎几只山鸡,很快就回来了,出发那天,小婧同阿爹说,以后她要跟着村里的林婶子学绣工赚钱,不让阿爹再进林。
她爹笑着抚摸她头说好。
立秋那天早上进林的,出发前厨房里还给小婧熬了肉汤,说是自己傍晚就能回来。
结果小婧留了一碗肉汤温在锅里等呀等,从中午等到傍晚,再到深夜,那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告诉她,她爹在林子里遇了害,被大虫吃得只剩一只胳膊了。
仅凭一只胳膊,小婧不肯相信阿爹已经不在了,她依然日复一日地守在这里等阿爹回来,自己把自己养好。
但她永远也忘不了电闪雷鸣的那一夜。
所以今夜,也是每年的立秋之夜,她特别不想一个人待着,那样她会一直想起六年前那个无助孤独的夜晚。
虽然成亲前,木郎不许她同他待一个房间,但今年她有木郎陪着,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了。
木郎许多时候眼里的深意她看不懂,但他大多时候都对她温柔有加,又会写字读书,懂许多道理,在她眼中光芒万丈。
而她从小一个人谋生,混迹过街头,走投无路之际还当过小毛贼,虽说自己很有原则,只偷大富无德之人的钱财,但在木郎眼里,还是道德最低下的那群人。
她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木郎,又不可避免地被他身上的气质深深吸引,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两人的关系,所幸木郎待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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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打了几个干雷,雨没有下成。
李成折一直在想事情,一夜都没怎么睡,早上推门出去就看见小婧蹲在院里,手执木枝在地上密密麻麻地抄满了道德经上关于个人修养的部分。
——这是他要求她罚抄的部分。
李成折看了眼地上狗爬似的字迹,只觉得厌烦和鄙夷。
她连觉也不睡,大半夜在这抄书,为的不过是讨好他这个暂时落难的“有家世”的书生罢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个耳朵不灵光的乡村孤女,所能抓住的最好的翻身机会,大概就是嫁给这样一个将来能让她离开穷乡僻壤的有点身世的男子吧。
所以她才会散尽家财也要为他治疗双腿,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世人皆如此,只要他一失势,或是没有了利用价值,身旁不管多亲近的人都会立马翻脸。
曾经跟在身边照顾他多年的婢女也是,他母妃死后,眼见他势孤力薄还身染疾病,自知前途堪忧,便毫不犹豫应了皇后,在他的饭菜里下毒,要不是他先下手把她刺死,说不定他就会像母妃一样死得憋屈和不明不白。
相依为命之人尚且如此,就更不必说她这个以偷盗为生的女子了。
于是他看着她的背影更觉心烦,索性继续留在屋中静养。
小婧昨夜被雷声扰得一晚上心绪不宁,睡着也一直在做着阿爹离去前的梦,惊醒发现湿气重导致腿疼难忍,自己踅摸着捣了些草药敷了,便跑出院来做荷包,做完又顺道把罚抄的书抄了,这才去给木郎准备朝食。
屋里米粮已经没多少了,小婧把剩下的米全下锅给木郎煮粥,精心做了几个配菜,自己到灶台把那几个用豁口碗盖着的硬得石头似的馍蒸热了掰扯着吃下,就准备下山把荷包卖了找大夫来开下一个疗程药,顺便买些米粮回来。
小婧把熬好的南瓜粥端到正房,轻轻敲门:“木郎,你起来了吗?你自己能行吗?要不要我扶你去茅房?”
屋内死寂,久久没有回应。
小婧又道:“木郎,朝食做好了,你给我开下门,我一会要下山去请大夫来开药。”
这下,门终于开了。
门后轮椅上的男子一如既往眉眼温润,皱了皱眉,话里带有浓浓的关切,比划着:“不是让你好生休息晚点再绣那荷包吗?你昨日才摔了腿,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小婧笑得很开心,“我回来带点吃的,你爱吃什么?今晚我们吃城里很出名那家聚贤楼的烧鸡好吗?”
李成折如今倒不那么着急治腿的事了,他知道最近山下不太平,县衙的人已经在四处搜人,恐怕是他上回传递消息的时候被盯上了,太子殿下得知他还活着,正四处暗访他的消息。
此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