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蝉

人儿，红颜薄命。”

苏妈妈突出其来的这一番话，震得於雪尘五内俱焚。她瞬间明白，苏妈妈以前劝阻她时口中那个香消玉殒的女孩，竟是自己母亲。

她愕然无措，想要再追问，堂外响起衙役的催促声，怕是耽搁久了，御察直使司那边不悦，急着让人动身。

苏妈妈紧紧抚住她双肩：“六出，你母亲的事以后详说。如今，你要牢牢记得，官宦子弟不可亲近，记得了么？！”

於雪尘心绪起伏，嘴唇启阖几遍，最终忍下话语，点了点头。

她心思向来通透。如若早可以说，苏妈妈当年到了狭里巷就应该告诉她。故意瞒了她这么多年，必然有理由。

望着双眼红肿的苏妈妈，於雪尘一阵心疼。当年，苏妈妈甫见到她就格外激动。原以为只是喜欢自己，如今想来，她应该是一路寻找，因此万分惊喜。

马车一路颠簸，於雪尘一颗心起起荡荡：她在世间享受的宠爱，究竟有多少是有她不知晓的缘由？

走入御察直使司门口，她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

远远瞧见，偏殿灯火通明。桌案前，那个身影英挺俊逸笼罩着梦幻般的迷晕。她犹疑许久，不敢迈前一步。

似是心有灵犀，荆旭直眸眼一动，蓦然抬头。门口远处，一个似明非明的小小身影停滞原地，久久未再上前。

他目光霭霭注视着她，心想：这个女孩，又怎么了？

於雪尘看见荆旭直抬起眼，凝神看着她。虽然离得这么远，一股灼然气势迎面扑来。

她心脏漏跳了半拍，又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终于缓缓往前走去。进得偏殿门口，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唤了一声：“大人……”

女孩如今装扮又是男孩模样，只是脸色古怪，有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疏离。

荆旭直神色不变，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慢慢靠近於雪尘。

距离三步之时，於雪尘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荆旭直继续上前，她又退了一步。

荆旭直眉头微蹙，不再容忍她的后退。一步上前，将她攥进内室。指着桌上一盆清水：“六出，把妆容洗了，衣服换了……”

话未说完，於雪尘开口打断，声音生硬：“大人，我累了。请问，我的住处在哪里？”

荆旭直眸色一凝，有些意外：“住处？”

：“公函上说，我在皇城有住处。在御察直使司公办听差之时，都要住在那里……”

荆旭直这才回过神来，悠然说道：“原是应该有的。不过你这次召来得急，还未准备好。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凑合一下……”

於雪尘目光瞬间紊乱，若非作了易容，脸色已是苍白。她知道凑合的意思，此时此刻，她绝对不想再与荆旭直同处一室。

声音依然生硬，夹杂了一丝慌乱：“我，可是……大人，这里有客栈么？我可以先住客栈……”

：“没有！”荆旭直目光清越，直接拒绝：“此片全是官衙。”

：“那，客房呢？”

：“不巧，最近御察直使司来客甚多，又住满了。”

眸中闪现一丝绝望，於雪尘一咬贝齿：“那我先回狭里巷去，今日我已向大人报到，明日一早再过来。”

荆旭直不给她任何退路：“明天再来？六出，御察直使司可不是这样办案的！桌案上的那些案宗，你要即刻熟悉。既然你暂时不想洗漱，好，先到外厅把案卷看了吧……”

听到要熟悉案宗，於雪尘不能再推诿，只好跟着荆旭直来到外厅。果然，桌案上堆着厚厚一叠案卷。

荆旭直示意她坐下来，声音肃正：“六出，你慢慢看，把左侧案卷都研究透了。茶水在那边，自己取用……我与左都使大人有事商量……待会再回来……”

他话一说完，右手一背，笃悠悠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