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

待到了下午放学，池娆才从天台上下来，今天还得让家里司机来接，回家做检查，够麻烦的，拿出手机给王叔打了个电话，就往校门口的超市去了。

方惟也今天本来是休息的，只是另一个兼职的同事临时跟他调了班，看来今天饭店那边是来不及去了，给老板打个电话说一下吧。学生放学的时间段，奶茶店忙的热火朝天，柜台里方惟也手机震了几下，忙着点单也没注意，还是老板麦哥看见了让他去回个消息，这才能稍微歇会。

方惟也拿着手机到了店后门的小巷里，看了眼未接来电，回了过去，“有什么事吗？秦叔叔”

“没什么事，小也啊，有空回家来吃顿饭，钱够不够花？不够叔叔再给你打，高三学习压力大就别兼职了，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电话对面是道颇有威严的年长男性的声音。

“有空我会回家看看的，钱我自己还有，就不麻烦秦叔叔了，我妈她还好吗？”

“还好还好，就是总念叨你，有空回来吃顿饭吧”

“嗯，我会的，我先去忙了叔叔，有事再联系”

“好好”，那边说完像是叹了口气就挂了电话。

方惟也脸上日常营业的笑容还是没绷住，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手机放进裤兜，手碰到了什么，拿出来一看，是桃子味的棒棒糖啊，那小兔子给的，拆开了包装塞进了嘴里，包装纸没扔反而重新揣进了裤兜。

悉悉嗦嗦的说话声从小巷光亮的那头传过来，是那几个轻伤刚出院的王磊的小弟在抽烟，“那天我在医院可是听见那几个医生说了，池娆这人是个精神病”，旁边另一个人惊讶，“怪不得下手那么狠，磊哥差点就没命了”，“池娆她妈，就是那个盛池集团董事长池景，也是个精神病，就这样的还董事长呢，精神病院院长还差不多”，一起抽烟的几个啧啧几声，有钱怎么样，不照样是精神病，有病还出来瞎转悠，像这样的就应该一辈子关在精神病院里，出来都是祸害人。

方惟也大概知道下午池娆反常的原因了，池娆生病了，这世界上生病的人太多了，他们努力想成为正常人，但过程实在太痛苦。

他突然心痛起来，不该是这样的，池娆明明应该是记忆里叫他阿也的小女孩，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池大小姐，这么多年她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他不敢去想象，嘴里的明明是糖怎么会这么苦呢。

收起思绪回到店里，忙碌的时段也过去了，跟麦哥说了一声就回了家，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方惟也没带伞，外套也给了池娆，就淋着雨回了家。

到家脱了衣服，方惟也摸了摸左腰后侧那块疤，站在淋浴头下感觉着水从头顶浇下，是我来晚了吗，是我来晚了啊，小孟冬。

池娆去超市买了两包烟就坐车回了墅景澜湾，家里秦医生已经在客厅候着了，见池娆穿着校服进门，怔了一下，起身打招呼：“池小姐，又见面了”，池娆脱了校服外套放在沙发上，秦医生也重新坐下开口：“这是打算当好学生了吗？池小姐”

“一直都是”，池娆从冰箱拿了瓶牛奶坐到沙发上喝了起来

秦医生笑了笑，“看起来池小姐心情不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就像之前跟您说过的那样，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当作朋友聊天就好”，心理治疗，信任医生是治疗的第一步，只不过池小姐的心理防线太坚固了，始终不肯向我们医生打开。

“我比较关心怎么能控制不再发病”

“这个还是需要池小姐您配合我们医生的治疗，比如聊一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您的反应是怎样的，我们了解到的信息越多就越能更好地对您进行治疗”

发生了什么事和反应啊……池娆把牛奶瓶放到茶几上，两腿一翘，“打架容易失控，情绪波动大，这些算吗？”

“情绪起伏大是抑郁症的通症，而暴力行为很可能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情绪外显，我觉得池小姐您还是需要再多信任我一些，心理疾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您对待它消极的态度，只有您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拯救吗，这病如果可以治愈的话，池景怎么还会时不时地发疯，我不过是和她一样罢了，有什么好消极的，我和她是一样的啊，池娆把身体陷进沙发往后靠去：“今天先到这吧”

秦医生无奈摇摇头出了门，池娆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睫毛轻微地颤抖着，心想就这样吧，拯救什么的，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不是没试过，算了吧。

林文奚刚出事的时候，池景把她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三个月，只给吃喝，没有光亮，像等待行刑的死囚犯，那时候只觉得每天浑浑噩噩的，像活着，又像已经死了，三个月后才被祁钰的母亲云兰救出来，但那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开始不正常了，会毫无理由地暴躁，大笑，发呆，还学会了拿刀对着自己的手腕。

祁钰比池娆大四岁，他是知道池娆是从地下室被抬出来的，可能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住院期间池娆进地下室之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是祁钰慢慢挤进了她的世界，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