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相
努力辨别了下萧鹤别的方位,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因为方才那声鹰嗥。”
萧鹤别似是又想说些什么,而未待他开口,下一刻便是地面震颤,楼阁溃散,铜偶的残骸尽数消失,一切又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身上的被苇叶割出的伤口不知何时随着幻境一同消失,疼痛尤在,血污却消散殆尽。
眼中扭曲的景象归为先前山洞之中的幽暗,脚下踢到了破碎的机关鹰隼,鼻腔里涌入惯常潮湿的泥土味。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惊天震响,本就狭窄的山壁竟开始逐渐朝内逼近,似是要将两人碾成肉泥。
顾杪一惊,长镋变棍,卡于山壁之中。
沉铁堪比岩石,坚不可摧,尚能顶个一时半刻。只是山壁后有机关推动,细嗅又有火烟味,恐怕还有什么其他的机关会在此之后接踵而至。
半柱香时间已过,方才服用的药虽逐渐起效,可那是应急用的,药劲很猛,起效时便有如抓心挠肝。
那就好比把一个冻成冰碴的人直接丢进了滚烫的热水中,细细密密蚁噬般的痛爬满全身,顾杪狠命甩了甩头,咬紧牙关,试图让那难受的劲儿快速消退。
铁棍被挤压发出了刺耳的尖鸣,尘土沙石扑簌落下,顾杪紧紧抠着山壁,试图撑住自己发软的身体。
顾杪拍了拍萧鹤别还抓着自己的手:“这根棍撑不了多久,快走。”
她本意是让萧鹤别先走,待她恢复完全,再跟随其后。可萧鹤别似乎并不打算听她指挥。
他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她,上挑的眼尾趁得他神色愈发狠戾。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萧鹤别竟直接揽过她的腰身扛在肩头。
顾杪一慌,差点反手把他脖颈敲碎。
这么多年来,顾杪从未有过一刻处于如此弱势之姿。即便是有,她也不会让人察觉。
在卧雪庄也好,在千机阁也罢,不论哪里,都是危机四伏,没有一刻能够放松警惕。
她爹交予了她任务,而她则需自己想办法完成。一旦走错,万劫不复。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信任,更不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她应当保护萧鹤别,而非被他保护。
可现在的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岩壁挤压着沉铁棍发出可怕的声响,时间紧迫,顾杪自然不会因自己的不妥协而无故生出事端。
方才的幻境应当只有两轮,其一为茫茫芦苇,其二为机关铜偶。
幻境破解后,便是回归现实。
如此一推——
“这机关阵可能依了八卦之四相,以此为基所造。”顾杪道。
萧鹤别思索了一刻,很快明了:“岑大哥可是说水风地火之四相?”
顾杪点了点头。
所谓四相,水风地火:
水者,乃为川,芦苇生于水畔,至柔至坚,让人迷失方向,永困于其中。芦苇起风,从西面来;
风者,乃为气,以风为牢,四架铜偶,极电奔星,将人在梦境中杀死,永久安眠。风止归墟,向东面走;
地者,乃为土,地之上,物出行,岩壁升起,两方施压,将人碾为肉泥,沃土繁生。
四相乃是十字形四面,东西呈对立二相。此山洞中虽不见日光不辨方向,却是有数十蚁穴,蚁穴通常朝南,这处的蚂蚁却是由左至右缓慢爬行,恐怕这幽长狭道仍旧是东西之方。
而水平之面的东西南北为十字四相,垂直面的依旧可为四相。
再者,就算非以四相推断,眼下两侧岩壁之后有机关制动,而机关承重有限,能够驱动的物件其长宽高多少会相互制约。此地前不见头后不着尾,那便是说明其高度定是相较更短。
“上去看看!”顾杪道。
萧鹤别没加思索,立刻跃上几步。
木箫出手,其尾端机关射.出十字星钩爪,牢牢卡住岩石缝隙,得以再次借力,往更高处攀去。没过几时,二人便已上及顶端。
果真如顾杪所想,上空的岩壁与洞顶有着拳头大的间隙,隙外传来齿轮卡缝的咔哒声响,又有幽光闪过,怕是启动机关的人就藏在那处。
顾杪道:“劳驾,松个手。”
见萧鹤别犹豫,顾杪又道:“离远点,会伤到你。”
未等他应是或不是,顾杪直接掰开了萧鹤别的手。
她迅速后退了几尺,脚抵岩壁以立稳。随着“咔哒”一声,右手掌心的机关开启,长勾飞出,扣上抵着岩壁的长棍,再一用力,长棍被拉扯了回来。
失去了推挤阻力的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渐行渐近。顾杪回头看了眼萧鹤别,却见他丝毫未慌,仅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一双上挑的眼睛中看不见任何情绪,但顾杪莫名觉得,他好像知晓自己不会伤他,全然只有信任。
时间不容许她再多想,顾杪抬脚踢向长棍尾端。棍瞬瓦解,归回为机甲铁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