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待到喧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暗夜笼罩的天幕下只余下浮烬夜,凤司翎,温千焕和一队亲兵的身影,伴随着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看着浮烬夜颀长的身影斜斜地落在青石阶上,凤司翎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他的影子踩住。
“你什么时候想的主意?”
她显然是在问他联姻的事。
浮烬夜也丝毫不回避,只是转过身去,神情故作严肃,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已经暴露了一切:“其实,我想了很久了。”
凤司翎一下子听懂了,他的意思是他想了很久,惦记了很久,只是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了罢了。
青年的眼眸深邃,却流露出少年独有的炽热与纯情,然而他的些许恶劣也是藏在骨子里的,只不过此刻桀骜被炽热的温度化开,只留下勾人的笑意。
低沉却极好听的声音萦绕在凤司翎耳畔,经久不散,淡淡的甜意随即如涓涓细流涌入她的心口。
这时候的感觉不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而是直接的,带着几分旭日朝阳一般的热烈。
“只不过这回恐怕还没等我回去,你的大名就会被父皇母后知晓了。”凤司翎难忍笑意,矜贵的凤眼流露出几分灵动,她显然在故意揶揄他。
他似乎也知她在笑他,也只任她笑,却在她未留意之时缓缓接近,最后在她耳畔痒痒地留下一句温言软语:“别担心,我会好好表现的。”
凤司翎差点没反应过来,耳根倒是萦绕着他的温度,于是雪白的肌肤上便缀上了点点红晕,仿佛染上了缕缕烟霞,使得原本清冷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明艳动人之感,令人见怜。
这个人真是……别人想一步,他总能多想三步……
凤司翎被他逗得有些急了,又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不是与他玩笑的时候,便故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了句:“正事要紧。”随后竟闪现一道金光,消失无踪。
浮烬夜刚才还不怀好意地笑着,此刻听了凤司翎的话似乎生出几分委屈,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挥袖化为一团魔气在天际游走,很快便无迹可寻。
原本站在一旁的温千焕因为不欲听二人之间的体己话很机灵地退守一旁,但此刻转身却是有些晚了,二人已经消失无踪,他便只能苦苦追随,费了好大劲才率领亲兵赶上了二人。
浮烬夜与凤司翎到达沐南王府时,却见王府大门敞开,早已没了平日里人丁兴旺的景象,在静谧的夜里徒余几分萧瑟冷清。
门前立着一人,身着劲服,也是魔兵打扮,于是浮烬夜一眼便看出那人是莫野的手下。
“尊上,沐南王似乎听到了风声,在我们到时已经逃走,莫首领还有燕护法便去追,留下小人给您报个信。”
“沐少爷推断沐南王会先去西郊的一处古庙歇脚,随后应当会想着逃离魔域,因而莫首领和燕护法都已经向穆宁庙的方向而去了,若是顺利,此时便已经到了。”
浮烬夜点点头,但他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妥,凭借他对于沐修海的了解,他绝不会任凭自己被抓住轻易伏诛,必然还有后手。
穆宁庙。
“父亲,停手吧!您已经逃不掉了。”沐宁润站在破败不堪的古庙门前的青灰色石阶上,声音想必往日显得有几分低沉与空虚。
他淡淡地望着被魔兵团团包围的古庙,却第一次感受到抬头正视眼前的人是那么艰难。他的眼尾已经被染红,眉头微微皱起,一双桃花眼却没了往日的风流恣意。
明明是初夏的季节,他却也觉得夜里的风有些冰凉,划过他脸颊的那一刻他那纠结矛盾的内心仿佛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无时无刻不在滴血。
虽然沐修海经常逼迫他继承家业,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与他的父亲成为道不相同的陌生人,甚至可能是兵戎相向的敌人!
“宁润,你是我的儿子,而今你也要帮着这些外人取你父亲的性命吗!”
沐修海依旧身着藏青色长袍,头戴青铜冠,恪守了魔域对王侯贵族穿衣用度的规章制度,只不过此时再没有人会将他与忠臣良将联系到一起了。
此刻的沐修海衣着已经不再整洁,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而发冠也显得有些松散,不复过往气度。
他的面容依旧严肃,只不过多了几分暴虐淫邪,说话时更是青筋暴起,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沐宁润知道他如今已如强弩之末,大势已去,衷心跟随的兵卒也早已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寥寥数人,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又如何能与他们相抗?
“父亲,无论您有什么苦衷,您的手上都已经染上了太多人命,现在停手,莫要一错再错了。”
沐宁润吃力地说出一字一句,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润湿,右手死死握拳,整齐的指甲因为极其用力的缘故生生嵌入皮肉,顿时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如同一颗颗殷红的珍珠落入褐色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