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
小姐,我们去哪?”
“金溪宾馆。”
“三八社区。”
沈琅看了闻樱一眼:“那就先送她去金溪宾馆。”
闻樱下车时,沈琅看着她笨重的背影:“她怎么住宾馆了?那徐恺悌家里没房?”
司机不想多嘴,又怕得罪了她:“徐先生是拿全奖留学的。”
三八社区,名字不好听,却比敏行西路要体面多了,多少是个围起来的小区,而不是连物业都没有的40年旧楼。
当年“三八”两个字绝不是骂人话,这小区里实实在在是有90年代三八红旗手的,只是纺织厂黄了,红旗手们也都下岗了。
唐姨奶在纺织厂是车间主任,很有官瘾,在家人聚会上必要讲两句的,22岁嫁给同厂保卫科干事,一开始日子很红火,生了两女一儿,可惜儿子没到15岁溺水死了,隔两年,丈夫也在一次刑事案件追查中牺牲了。
唐姨奶撒泼打滚,一定要厂子负担她们娘仨以后的所有生活费。
沈琅记忆中,唐姨奶总是十分体面,灰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四个口袋的料子衣裳,无论拿来了什么,一定要说个出处来。
“这个燕尾鱼噢,上海寄过来的,对身体可好了!”她这样说,奶奶就会把昨天爷爷学生送来的榛子拿出来:“不白要你的!快拿上,拿上。”
她拿走的总是比拿来的还要多。
每次她好不容易走出沈家门,奶奶已经满头大汗,沈琅十几岁时不理解奶奶为什么一定要还礼:“你就不要给她嘛!”
直到她看到那些欠条。
左一张,右一张,最早的是借上十块二十,后来变成几千几百,最后变成一张十万元的长条,上面写着:“为老沈癌症,利息两厘。”
沈琅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是唐姨奶的女儿,沈琅叫二姑。
“沈琅啊,快进来。”
“不了不了,姨奶呢?我找她有点事。”
“你姨奶搁里面歇着呢,妈——”二姑把出来看热闹的儿子拍回去:“妈——沈琅来了。”
天气很热,家里没开空调,姨奶躺在书桌边儿给外孙摇扇子。
“坐吧。”
“我不坐了,我就是想来问问姨奶,管我爸要了六万块钱不是?”
“妈——你要了吗?”
姨奶半阖着眼,不吱声。
“姨奶,我之前都把钱还了,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六万啊?”
“沈琅,不是二姑说你,你奶的欠条,指不定有多少呢。”
沈琅直视她:“我奶的欠条我每一张都看过,都是我收的。”
“沈琅,你坐下,二姑跟你细说,这些年你家忙我们可没少帮,借出去的钱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五万了,这些钱要是放在咱们家,那早就发了呀!”二姑滔滔不绝,
姨奶这才睁开眼:“利……利息!”
沈琅腾地站起来:“利息?你要是写在借条上那叫利息!人都死了,钱都还完了,这叫骗钱!”
“唉——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这小么——”
“怎么说!就这么说!老诈骗犯!这些年收的利息还不够吗!年年春节后来拿别人送的礼!我奶临终了你还来家里说她小时候不干活!你亏心不亏心啊!”
沈琅与二姑推搡起来,那小儿子钻过来:“打你打你打你!”
三人战成一团。
杭煜明接到电话还以为是诈骗,问了司机才确定,自己那位年轻漂亮,文静骄傲的新婚妻子因为打架斗殴进派出所了。
他进来时听见有人大声嚎啕:“唉呀我的心呐——我难受——唉我喘不上气儿啊——”
警察:“你少嚎点,什么都检查了,你哪都没毛病!”
“您好,我来接闻琅。”
“噢,闻琅,你家属来了。”
她头发乱了,衣服也蹭的全是土,神色委顿。
“是这样,算互殴,但对方伤势重一点,你们看看怎么调解。”
唐姨奶要五万块钱。
警察:“别狮子大开口,要按伤情来。”
唐姨奶撇撇嘴:“那就三万。”
杭煜明在调解书上签字。
沈琅突然说:“别签,不给——一分钱都不给她们——不给!”
杭煜明示意保镖制住她,她死命挣扎:“不给——骗子——老骗子生小骗子!狗犊子!”
他抓住她手腕,低声说:“好了!你不会想明天上报纸吧?记住你现在是谁!”
两个人坐车回家,沈琅看着窗外。
“我买了一套新房子,”杭煜明说:“缘城这边经济发展不好,以后我们去别的城市住,带着你父母,好不好?”
她在哭,无声无息地流眼泪。
“五万块钱也好,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