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满亮晶晶的泪意。

她要走了啊。

他明明死死抓着她的手，可他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要走了啊。

梁元玉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你很棒，你没有拖我后腿。

「你是我这一生最成功的一件事。」

听到这话，穆柒柒似乎彻底放下心来，「真好。」

再抬头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她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可是重头戏。祭司快回去休息吧。」

梁元玉僵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已经完全失控。

他能感觉到自己止不住的颤抖，气血在胸口翻涌，他滚动着喉头，久久久久的看着眼前人，

「柒柒，这个，你明天带上」

穆柒柒低头看清掌中的东西。

七颗御魂珠。

没想到梁元玉为了她竟也甘心踏足这禁术。

穆柒柒拿起珠子侧着头对着月光看了看，通体透明。

真美啊。

美得她想哭。

她勾勾嘴角，将珠子小心的放回梁元玉手里，

「不了。不合神规。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一定要成全你一场最完美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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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玉在穆柒柒的门口守到天明。

因此他没察觉到后院有人试图动用神力自闭情根。

那是阿穗最后给穆柒柒的告诫。

阿穗说，神女献祭之后，封存的灵珠神力充盈，散发蓝光，可庇佑苍生千百年。而一般巫女献祭之后，灵珠则黯淡无光，神力须臾即灭。

「所以，柒柒，你若是不绝情，炼不成神女之力，是会被看出来的啊！到时候你和铁面祭司都完了！」

但穆柒柒做不到。

最后关头，她终于欺骗不下去，抱着阿穗无措的痛哭。

阿穗给了她断情丹，说是可以暂时封闭情根，让灵珠三年五载看不出区别。

「可三五年之后，铁面祭司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柒柒，乖啊，我知道这很难，可是为了他好，你最好靠自己断情。」

是啊，穆柒柒想，她不要三年五年，她要梁元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她请求梁元玉，「祭司，献祭时，我想你来结束我这一生。

「是你带我上的神山，你教我当神女，理应由你来结束。而且你下手快，这样我就不会痛苦太久啦。」

她说得很轻松的样子，甚至冲梁元玉笑了笑。

但她心里其实想的是，看着梁元玉亲手杀了自己，应该能绝情了。

梁元玉意料之中不答应，黑着一张脸，又要发火，

「穆柒柒！你得靠自己完成献祭！你怎么能要求假借我之手来……来……」

「若你不主动了结我，我真的很怕自己献祭失败……」穆柒柒撇着嘴，状似无意的喃喃出声。

梁元玉如她预料一般，噤了声。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懂梁元玉，他已经记在了心上。他一定不愿冒任何一点点风险让献祭失败。

就像对阿穗那样，他会一剑刺死她。

神女和穆柒柒之间，他最后一定会选择神女。

以防万一，穆柒柒还是将断情丹含在了嘴里。

祭台上的焰火千万年如一日蓬勃。

随着穆柒柒行至祭台，作法之人开始一刻不停念诵祭辞，启动阵术。

她渐渐被裹挟得寸步难行，五脏六腑疼得失去知觉。

脚下神力涌动，如细密刀片，被鲜血模糊。

她知道，这是给她这位神女布置的最盛大的祭祀。

术法最恢宏，祈祷最庄严。

他们恨不能将她每一滴血都榨得干干净净，将她每一缕魂魄都利用殆尽。

她真的痛啊。

可是梁元玉站在前面，她便不自觉的想要往前走。

她想起她问梁元玉的，有没有价值？什么是价值？

牺牲她的性命，来换取对苍生的庇护。

到底有没有价值？

祭台边黑压压一片前来祈福的人在眼前晃动出重影。

穆柒柒虚弱的抬了抬头，看见了巨大树冠外的苍天白云，环绕着她的峻岭崇山，恍惚好像那晚腾云时脚下的璀璨山河。

有点骄傲，又很是感慨。

无论如何，这是梁元玉坚守的信念，是梁元玉挂念的苍生，是梁元玉想要的，她便觉得有价值。

穆柒柒穿过阵法来到祭坛边，梁元玉的身旁。

她已经预演过千遍万遍，她以为自己会克制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