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罪穆柒柒,还对她颇为褒奖,着令她跟着梁元玉好好修炼,早日炼成神女之力。
这件事被阿穗翻来覆去念叨了好些年。
「若是旁人,定是死路一条。铁面祭司待你总是宽宥些,竟然包庇了你。」
阿穗又是感慨又是羡慕。
但穆柒柒一想到那位惨死在梁元玉剑下的巫女姐姐,便只感到害怕。
出于求生的本能,穆柒柒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顶的断神崖修炼。
清晨的断神崖薄雾缭绕,穆柒柒总是能在这里见到同样晨练的梁元玉。
一席单薄黑衣,站在凉嗖嗖的崖边,行云流水挥剑舞刀,一招一式凌厉得仿佛能将山崖劈成两半。
一轮小小的朝阳升起在苍茫天地间,将梁元玉的孤零零的身影映成一幅画。
穆柒柒看得心绪澎湃,又总觉凄凉。
有时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对着断神崖冰封的寒流,一站就是一整天。
穆柒柒不明白,如此牛逼哄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祭司,何故每天还要早起修炼,何故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修炼。
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梁元玉从断神崖离开会去神殿里处理公务。
有段时间,穆柒柒沉迷刺绣针线。
她花了大半年绣的一双护腕。完工的那天,她迫不及待的偷偷跑去神殿找梁元玉。
她看见年轻的小神官将高高的书简摆在梁元玉案前,梁元玉再抬头常常已是日落。
「祭司大人,歇歇吧,庶民小事何须亲劳。」小神官研的磨添了又添,劝慰之声不时传来。
穆柒柒却只看见,梁元玉拿着一柄蜀州寄来的书简,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烛台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穆柒柒捏紧了手里护腕。
她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呼风唤雨的祭司如此高兴,究竟是什么,值得他这般作为。
这一看,就是好多年。
穆柒柒长到梁元玉肩高的年岁,她终于鼓起勇气问梁元玉,「祭司已经如此厉害,这些琐事,这些修炼,何故如此尽心尽力?」
梁元玉一本正经的说,「在其位,谋其职。你是神女,你应该清楚。」
羞得穆柒柒讪讪低下头,张口便要领罚。
那天梁元玉估计心情不错,没再继续说教她,只是将剑往地上一插,靠在一块岩石上,「你听说过我是怎么上的神山,又是怎么当上祭司的吗?」
穆柒柒小心翼翼的摇头。
梁元玉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从前还有人背着我议论,现在的人好没胆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真是个怪人,穆柒柒忍不住腹诽。
议论了说人家不敬,不议论说人家怂,真难伺候。
梁元玉指了指插在地上的冷剑,「靠它,一路杀上来的。」
穆柒柒看向那剑,朝阳照下,映在剑身的冷铁上,倒映出暖洋洋的光泽。
往日沾满鲜血的剑身竟也有了如此温暖的色彩。
穆柒柒一时看得痴痴,梁元玉的声音响在耳畔,
「神山是什么地方?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他言语中充满挑衅,
「我想想,神官、巫族、凡人,我大概也就杀了那么千百来个吧。」
他甚至还故意在穆柒柒眼前挑起眉毛,
「怎么,怕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么?挡我者死。」
他的神情举止明明那么冰冷,可是穆柒柒却只看见,他背后朝霞漫天,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温暖的绒光里。
阿穗听到这些,如遭雷劈,「姐妹,你真的是神女么?不是说你天生灭情绝爱么?
「铁面祭司那样的魔鬼,你难道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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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柒柒不知道该说什么。
动心倒不至于,她只是有些心疼他罢了。
她知道梁元玉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嗜血成性,还杀了她的养母。
可他也会日日早起晨练,也会挑灯批阅公文,也会为平凡苍生挂怀。
他也不过是在靠自己一点一点爬上祭司之位,全心全意的承担起祭司之责。
梁元玉带她上的神山,她对他负责,她们捆绑在一起。
她也很纠结,她不知道该因此骄傲还是羞愧,该高兴还是伤心。
穆柒柒想赶梁元玉走,问他,「祭司怎么不下山抓巫女?」
梁元玉回答得不假思索,「没几年留给你修炼了,我得把你教好。」
穆柒柒无奈只得日复一日硬着头皮去断神崖晨练。
清晨的断神崖常常只有他们两人。
鸦雀无声。
她修炼的时候,梁元玉除了指点一二,更多的是靠坐在石头上,专心致志的擦剑。
穆柒柒一边练功一边偷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