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公共阳台

医院过道从8：30开始，就暗了下来，张妍言回病房路上也是阴阴沉沉。　　走廊那头，是一个公共阳台，晾着患者和家属的衣服，有时候还“晾晒”着焦急的心。　　那里经常换人。　　家属接电话：有人在诉苦、有人在借钱、有人在处理还没处理完的事物……　　有人在抽烟，抽烟虽然伤身体，却能“缓解”有些人的心。　　张妍言回去，手机的光亮，让她看见了那个妈妈。　　“阿姨，可不可以送我去阳台待会儿？”　　轮椅便向阳台推过去，推开推拉门：“我可以进来么？”　　小女孩的妈妈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洗漱和你的衣服，你们在这儿聊一会儿，给我发信息？”　　“好。”张妍言和那位妈妈有了聊天的空间。　　“她是怎么回事呀？”　　“她是之前在''''淘气堡''''玩的时候弄的，就在我们小区外面我们经常去，里面有很多认识的小伙伴，”妈妈也没有很拒绝说起这事，“那是充气的''''大城堡''''，我在下面等着，都有那天突然停电，''''城堡''''马上就没气了，我怕把孩子蒙住，于是开始拼命地找她。当时几个小朋友在玩捉迷藏，家长找到他们以后，他们说也找不到我女儿……”　　“没有报消防帮忙吗？还有警察？”　　“老板报了消防和派出所，那时我才觉得那个淘气堡特别大特别大……等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成这样了……”　　“多久了？”　　“已经十个多月了，她一直没醒。”妈妈比较淡定地回答着她，“她的状态，有人说是''''睁眼瞎''''，我开始也很伤心，你看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她外婆和我天天在这儿跟她说，每天靠鼻管喂饭，都快一年了……”　　“别伤心…”　　“不伤心，我已经没力气伤心了，哭也没力气哭了。我只能带她各地治疗，有医治好的希望我就去。”　　“那她的治疗费没人赔吗？按道理来说，那个淘气堡都有应急电源……”　　“那个只是摆设，老板柴油都没准备，现在都卖了城堡设施赔钱给我，他有多少钱赔啊？现在只有她爸爸，在赚医疗费给她。”　　“爸爸压力很大吧？”　　“嗯，本来开了个公司，虽然不大，生活还是很美满的。但现在，家里还要请保姆带小的，她奶奶过去照顾弟弟了。”　　“放暑假放寒假的时候弟弟能一起来。”那位妈妈看张妍言眼泪都快下了，“弟弟还是很懂事的，虽然没怎么陪他，每次他来都会陪姐姐说话，给她说好玩的玩具。你呢？”　　“我就是车祸，手术很成功，但开颅时间太长，神经休眠了，就偏瘫了。”　　“慢慢会好的，这么久我都没想过要放弃她，''''睁眼瞎''''但是她至少眼睛是睁着的，我相信她是能感觉到旁边发生的事、说的话，她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张妍言点了点头，心想：爸妈也希望我有一天能痊愈吧！　　张妍言和那位妈妈一起笑了：“走，我推你进去，我们的病房跟你不远。”　　“我知道，我转病房之后，你们就来了，我现在都在慢慢恢复，她也会的。”　　“好，借你吉言。”　　张妍言回到了病房，阿姨还没忙完，进去汤玉还是一言不发的半躺在床上。　　张妍言拜托那位妈妈把她的轮椅推到两张床中间就可以了。　　坐了一会儿，两个护工阿姨都去公共阳台上晾衣服了，张妍言便拿出手机，放起了钢琴曲，她其实那时候最喜欢弹门德尔松的无词歌。　　汤玉一直以来也有做心理治疗的，她还是有点抵触。　　“这是什么？”汤玉终于开了口。　　“这是门德尔松的无词歌，总共有48首，这都是我以前弹的。”　　“你弹的？挺好听的。”　　“嗯，他是浪漫主义派的，写出来的曲子我很喜欢的，你可以没事听听。”　　“在哪里听？我平时不太听音乐，我是教英语的老师，备课、改作业，已经没有时间听音乐了。”　　“哪儿没有时间？备课、改作业也可以听音乐的，有些音乐能帮你清晰思路呢！”　　“我没试过。”　　“你手机上有音乐APP吗？”　　“有，自带的。”　　“有就行啦，你输入我的名字，哪个音乐APP都有，再或者搜门德尔松，就能听见有好多曲子，很多人都演奏过，今天听的曲子都能找到了。”　　两个阿姨回来了：“阿姨，你能扶着我去她床头旁边吗？我告诉你改怎么弄，快一些。”　　说起音乐，张妍言就来劲儿了。　　“我听你弹的很好听，我就想听你的。”　　“好，有些粉丝还出了歌单，根据用途分类的，你可以搜看我的名字加“舒缓”或者“安眠”看看，适合晚上睡觉听。”　　阿姨们看着两个人终于有话题了，也开心了不少。　　汤玉的阿姨开心地给她家人发信息汇报：我今天去公共阳台晒衣服，一进来就看到她跟隔壁床的很开心在聊，认识她以来最最多的一次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