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灯

赶上了末班车，也买到了最后一个奥特曼发光项链，祈旸先自己戴在脖子上了。

掌心大的玩具，没想到还挺亮的。

桃源村的建筑布局是政府统一规划设计的，两排整齐的平房，门前有漂亮的桃花路灯。

街道敞亮，祈旸慢慢走着，远远望见有一户人家门前的灯是暗的。只有那一户是暗的，格格不入，有种难以明说的诡异。

她继续走，然后停下，发现是她住的地方。

祈旸把项链装进口袋，屈指叩门。

门几乎是立刻开了，林乐乐从门后探出脑袋，开心地笑：“姐姐！”

祈旸关上门，手从口袋拿出，张开手掌露出他点名要的奖励，“哝，就知道你等着呢。”

林乐乐原地蹦三尺高，激动坏了：“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祈旸食指比在唇前，小声说：“里面还有糖，不许多吃，别让妈妈发现了。”

林乐乐点头如啄米，把奥特曼藏在口袋里，拉着祈旸去厨房，“饭菜刚热过，妈妈在等你吃饭呢，我已经吃过了，妈妈允许我看半小时动画片。”

“嗯，去吧。”

祈旸坐下，把包放在黄俪旁边的板凳上，若无其事地吃饭。

黄俪拿起包，拉开拉链看了眼，又放下，重重叹了下气，然后也拿起筷子。

沉默无言，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就衬得格外明显。

不过祈旸最擅长的就是应对这种情况，不管什么，忍着不说话就好了。

“你明天去老巷，卡和钱我会自己去拿。”黄俪冷不丁开口道。

祈旸面露错愕，差点咬到舌头。因为前半句话。

老巷？外婆家……

“你外婆说的，今年哪头也不去，叫你陪她过年。”

祈旸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忐忑道：“怎么……突然肯让我去了？”

“不知道，傍晚打电话来说的，”黄俪放下筷子盛汤，“估计是上个月被诈骗让我们发现的事，好在钱追回来了，我跟你大姨说了她几句，还没消气吧。”

“诈骗？”祈旸刚听说这件事，蓦地拔高音量。

黄俪喝了口汤，抬头嗤笑声：“你也觉得荒唐吧，这么大人了，精明了一辈子，居然还会犯这种错。”

轻蔑的语气让祈旸觉得很不舒服，她放下碗筷没了吃饭的心思，“是误进了什么危险的组织吗？”

黄俪摆手，“不是，被忽悠买了一万多的保健品，要不是你堂姐恰好回去发现了快递盒，这钱肯定打水漂了。快七十岁的人了，还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祈旸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不过这也能理解啊，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才买的，你没问问外婆吗？”

黄俪觉得好笑，反问她：“还理解？什么杂牌子的保健品卖那么贵，这不是上当受骗是什么？你外婆身体好着呢，种一院子菜，精气神比我都好。再说了，问她她也得说啊，脾气倔得跟什么样的，说把她工资卡拿来让我们保管还骂我们没良心。嘁。”

完全没法交流。

祈旸平复好心情继续吃饭，饭菜已经凉了，她吃得心不在焉，如同嚼蜡。

“对了，”黄俪把碗放进水池里，往厨房外走，“你明天别和林天乐说是要去外婆家过年，怕他又闹，就说你去实习了。”

话说的轻巧又不负责任。

砰一声，祈旸重重放下碗，脸色冰冷。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对她不说真话，对儿子也不说。

-

林乐乐不知情，晚上还是跑来要和祈旸睡。

黑暗里，他拿着发光的奥特曼，说：“姐姐，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经常回来了。”

祈旸问：“怎么了？”

林乐乐叹了下气，“我听见你和妈妈打电话了，妈妈好凶啊。她说得太过分了，而且讲的不对。”

祈旸闭眼养神，“你觉得哪里不对。”

林乐乐抱住她，“幼儿园的老师总说，做人一定要有道德，而且不能骂人，不能说脏话。妈妈骂你缺德，是她不对，她错了，如果她这样对我，我也会不高兴，不想回来，哪怕家里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祈旸听笑了，搂住他，“没想到你还挺讲道理的，有小大人的样子，以后我会为了可爱的你多回来的。”

林乐乐听了这话反而叹气：“果然是这样，”他又问，“虽然妈妈不对，但姐姐你不回来不会想家吗？”

祈旸又沉默了，林乐乐戳戳她的手臂。

她叹息：“想家啊，但也怕自己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