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郑淳元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了。会议室没有开灯，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投影仪射出光柱，里面有细小的颗粒。

练习生考评在屏幕播放着，以便进行第二次筛选。

“中国人，名字是林素。”

工作人员机械地报着信息，鼠标清脆地点了几下，投出又一个女练习生的影像，和前面的都差不多，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站姿，甚至连头发长度都很相似。

已经看了五六个小时，会议室里大部分人都疲惫不已，只有不间断地送进来的咖啡能让他们保持判断力。

一个清脆略带稚嫩的女声响起，做自我介绍，韩语发音一听就是外国人。她视线短暂地飘离镜头，得到旁边人指示后重新看过来，清清嗓子开始唱。

几秒过后，歌声传进耳朵，刺激到敏感的听觉神经的一瞬间，郑淳元精神一振，坐起身来，椅子随之发出挤压的咯吱声。

其他人提笔“刷刷”地写字，麻木地抬头，等着舞蹈的部分，郑淳元却立刻抬手，大声说：“请先暂停一下，暂停一下！”

“有没有她以前考核的视频？有的话请拿来放一下吧。”郑淳元眼里布满血丝，但眼睛睁得很大，“还有她参加海选的时候的。”

“请您稍微等一会，已经去找了。” 工作人员答道。

“把她的评价表拿给我，我亲自来写。”郑淳元咳嗽了几声，从女老师手中接过一张表格。

林素前几个月的考核视频投在幕布上，大多数高层都没有看过这些，也不太感兴趣。郑淳元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就只有这么几个？”郑淳元没有等到下一段，问道。

“她接受培训还不到一年。”年轻的工作人员站起来回答。

“听她唱歌让我想到另一个人。”郑淳元看向坐在大会议桌正中的李秀满，“她的声音像泰妍。”

提起这个名字，郑淳元语气相当愉悦，八年前他以歌手和音乐教师两个身份进入S.M.公司，教过的艺人和练习生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但这是让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个。

“哦？”李秀满很是意外，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很久没听你说这种赞美的话了。”

“她很自然地把感情代入到歌声里，这是唱商。我一直都说，天赋这种东西，靠练习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这么多年了，我们只找到一个金泰妍。”郑淳元一边擦纸上的咖啡一边说，嘴角带着笑意，“不过看起来已经有第二个了。”

“您的意思是，直接把她升到A班，您亲自指导？”一旁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小声地问。

“不用这么着急，等她把韩语学好再让她来……”郑淳元话音未落，一段富有节奏的强鼓点音乐响起。

“她跳舞怎么这么难看？”编舞师沈在元看到一半就发表点评，一如既往的犀利。

“下一个是谁？”

“中国人，名字是张艺兴。”

金英敏听到这个名字，眉心出现一道深色的线条。

他身体微微偏向右边，等到视频的声音盖过自己的声音，对李秀满说：“您不应该坚持留下他，不是让我们和Mnet的冲突变得更严重了吗？”

为歌曲版权的问题，金英敏与和Mnet周旋了数月，为此心焦。若是失去这个受众面广资源丰富的平台，公司的发展会受到很大阻力。

“你知道他在公司很有名么？”李秀满以平静的语气问道。

金英敏点头：“练习生之神。”

“这就是为什么。”李秀满重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乳白色的气体。“既然Mnet不尊重版权，就不值得合作。如果我们任由那些人摆布，而没有了自己的标准，那才是大事。而这个男孩，他可以走得很远。”李秀满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正卖力展示的男孩。

“您这么自信？”金英敏不露痕迹地嗤笑。他一直对张艺兴没有特别印象，从中国来的年轻男孩，似乎很是拼命，可公司从不缺这样的人。至少跟Mnet社长的儿子相比，现在后者更有用。

李秀满并不接他的话。

“社长先生，我们不需要他走得多远，合约内的几年里乖乖听话，不给公司惹麻烦就够了。”金英敏不耐地说，“何况他也不是很听话。”

“宝儿警告过他，那个女孩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做。”李秀满忽然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金英敏神色一凛，神情几番变化，煞有介事道：“您现在是得到董事会信任的社长，又是持股份最多的会长，您无论对错，我没什么可以反对的。至于今年的股东大会后，您是否还在这个位置上，我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