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凤尾刀无痕马

阿方到了刘婉的春华居，就照刘夫人的指示安排了下去。平日里服侍刘婉的十个婢女被赶到屋外做杂事。随后将刘婉关在屋中，窗户紧闭，门上下了锁，另又指派了两位体格健壮的武婢守在门口，无论谁进出刘婉的房间都需经过她的同意。

小菊等婢女自幼随刘婉一同长大，同气连枝，对刘婉极其忠心。为了维护刘婉不受责罚，敢欺瞒刘夫人，恐吓刘婉的乳母，见刘婉被关了禁闭，岂是容易消停的。

阿方心知女郎屋里的婢女们，各个名字如花朵一般好听，却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小跟着小女郎习武多年，随手掀翻个婢女不在话下。若是再让这十个婢女与刘婉接上头，只怕这位被关起来的‘小祖宗’有了帮凶，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阿方就怕管不住春华居，辜负了夫人对她的一番信任。于是她早有准备，刻意挑了上玄和下玄去管束小菊等人。

上玄和下玄两个女娘口齿伶俐、面和嘴甜。任这些个小女娘如何作妖挑事，总是能笑眯眯地周旋，和和气气地安抚，一番言语将她们通通拿捏。这些平日里四肢发达的小娘娃们偏生嘴笨，三两下便在上玄和下玄手中偃旗息鼓。一连几日下来，小菊等人终是无计可施。

就这样，刘婉被关在春华居中好几日，遂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到每日来教她缝制新衣的尤娘身上。

奈何尤娘温柔和善，任她如何故意使性子，将上好的绸布缝得歪歪扭扭，尤娘都不生气。只耐心地教导纠正她，一双巧手还能把刘婉缝坏的地方拆了重新再缝得毫无破绽，技巧娴熟精湛令刘婉心悦诚服，让她渐渐也没了脾气。

但她心中始终惦念着阿爷去许昌赴宴之事。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忽听得上方微微响动。抬头一看，屋顶瓦片被揭开一角，巴掌大的空隙里露出一张小脸，不是她的婢女小菊又是谁。

小菊在房顶上的行动，自然逃不过常年练武内功精深耳聪目明的刘婉。然而尤娘缝纫时，心思专注，向来不被外界干扰，并未发现房顶上的异样。

缝了一半的新衣被摊开铺了一地，刘婉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布匹中挪了挪屁股，移到小菊下方。嘻嘻哈哈地跟尤娘找了个借口，说是要看看此处的针法。

尤娘毫不怀疑地朝她莞尔一笑，以示嘉许。正当她转身帮刘婉整理针线时，一个小布团从天而降落在了刘婉的面前。刘婉赶紧不动声色地抓起来瞥了眼，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府君前日已赴许昌，至今仍未归。’

刘婉心下大惊，连忙将布团拢进自己的大袖中。

待尤娘回过身来，刘婉对着尤娘笑得像只黄鼠狼，“尤娘，你每日过来教我缝制新衣，和我一起被关在屋子里，闷不闷呀。”

尤娘，“怎么会闷呢。我自幼随师父学习缝纫，二十余年来，几乎每日都埋头于这些布匹针线之中，早已习惯了。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刘婉，“尤娘真是好性子，比方娘好多了！不像阿方，整日板着个脸。”

尤娘，“阿方帮夫人打理府中诸事，每日事情又多又杂，她要严厉些才能约束仆婢们。”

刘婉凑上前，拉起尤娘的手，“尤娘，这几日我与你待在一处，跟你甚是投缘。阿方像阿姨，阿姨也很严厉。他们都说我阿母生前是个温婉端庄的女娘，可我觉得阿姨也不温婉。倒是尤娘你，又温柔又娴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阿母。”

尤娘羞涩地低下头，“女郎抬举奴婢了。蔡夫人是世家淑女，奴婢哪能和蔡夫人相提并论。”

刘婉，“你教了我许多，白日里总是忙着缝制新衣，都没空闲下来好好与你相处。我被关在这里，除了你，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好想多与你说说话。”

接着道，“反正你每日都要专程过来教我女红，晚些时候又要回去。不如这样，今夜你回去收拾些衣物，晚些时候来我屋中住。以前小菊她们就睡在旁边的床上守夜，我的婢女不在，从今晚起你就和我一起睡，也免了你每日幸苦地来回跑。”

尤娘，“这可使不得，未经允许，奴婢不可擅自睡在女郎房中。”

刘婉毫不在意地挥一挥手，“我待会儿跟方娘说，她不会反对的。”

接着，刘婉略略提高声音道，“你天黑后过来，注意路上安全。夜里守在门口的武婢都回屋睡觉去了，所以你一定要跟方娘先约好时间，钥匙在方娘的手上，让她给你开门放你进来。”

头上又是一声轻响，刘婉心知小菊已盖好瓦片离开了。过不多会儿将阿方叫来，一番言语表露了自己对尤娘的喜爱，想让尤娘多陪陪自己，又讲了要留宿尤娘的诸般理由。阿方见女郎连日来安分守己，又想自己是否对她过于严苛了，便也同意让尤娘来陪她过夜。

入夜上灯，晚饭后各处收拾已毕，院内下了钥，忙碌了一天的仆婢们都回屋歇下了，喧嚣一日的院落归于静谧，唯有蛩鸣唧唧。不多时，刘婉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点微光晃动，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越来越近。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