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
林小栀轻轻地推开家门,房间里的灯忽明忽暗,探照在爸爸的脸上晦涩不明,只有眼睛里深邃幽暗的目光和缠绕在指尖的香烟可以表明他现在的状态。
房间里烟雾笼罩,爸爸从嘴唇里吐出白烟,手指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眼泪慢慢地流淌了下来,随即哭的更凶猛。
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爸爸落泪,手扶额头,整个肩膀都因为剧烈的哭声而颤抖,与其说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哀嚎不如说是沉痛打击下的无助悲鸣。
好一会儿,爸爸停止哭声,抬头看向她,嗓音沙哑地说道:“你回来了?”。
林小栀“嗯”了一声,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放下书包。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勇气问,好像这是一个不能泄露的秘密,但她有种直觉,她早晚会知道,只是爸爸现在还不想说而已。
吃完饭,她就认真地在桌前写作业,想表现的好一些,让爸爸不再伤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忽然走进房间问道:“还有多少没写完?”。
林小栀回答:“快写完了。”
“好,写完咱们出去兜一圈。”爸爸转过身从她的房间走了出去。
林小栀回头看父亲的身影,寂寥悲凉,那一刻她的眼眶湿润了。
她和爸爸在湖边走着,爸爸在前,林小栀在后,她低着头看着坑坑洼洼的石板,高低不平,又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鸟儿在飞往属于自己的巢穴。
好像这就是人生所要走的路,无论多远,家才是那个唯一的寄托,也是最终的归宿。
湖面的风刮过来,吹起了爸爸的衬衫,向后翻卷,犹如长了一对翅膀,路灯将爸爸的背影拖得很长,在夜色中显得更为落寞深沉,从背后看,如同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你爷爷得了胰腺癌。”他说完这句话好像花掉了很大力气,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不肯掠夺最后一丝希望,但真相永远都是那么的赤裸裸,没有任何外壳包裹。
林小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心里徒然涌起一股悲凉。
“医生说最多三个月,胰腺癌是死亡最快的癌症。”爸爸的声音格外低沉,甚至出奇地平静。
林小栀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到了嘴边的话竟是:“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爸爸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之前就一直说肚子的下面疼,我当时疏忽了,一直以为是胃病,后来做核磁共振做出来才发现是胰腺上的问题,但那时已经晚了,医生说如果开刀,可能会死在手术台。”。爸爸继续说道,背影拖得越来越长,语调里夹杂着抽噎声。
“那..爷爷现在还在崇明吗?”林小栀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是问道。
爸爸点点头说:“在附近的医院。”。
她们又在湖边走了很长一段路,像是走完了一生这么长,她看不到爸爸的眼睛,但她想爸爸眼睛里一定幽暗深沉,回味着过往的一幕幕,如同“针频”倒放。
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你爷爷,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还能多活几年。”。
林小栀此刻才明白遗憾的真正由来,不是本该答对的题错了,也不是没有跟喜欢的人表白,而是你本可以抓住的东西就从指缝里溜走了,但时光再也无法倒回。
答错的题,下一次答对就行,没有告白,下一次也可以,而失去的人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再弥补了,好像连“再见”二字都变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