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客（三）

忘川里，绿色的叶悉数凋落，忘川的彼岸花在一瞬之间绽放，一地赤红，诡异妖艳。

“众神陨落，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天神道遗落了这么久，还是有人惦记着它啊。”

孟婆商绛站在奈何桥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孟婆大人。”水杉赶紧上前一步跪下，她是忘川的摆渡女，向来将孟婆的话当作唯一的指令。

“起来吧。”商绛转过身来，那张绝美的脸上竟然略显苍白。

她扫视着忘川，忽而吩咐道：“水杉，你去将所有的摆渡女召集过来。”

“是。”在孟婆面前，水杉向来是听令行事，绝不多问。

随着水杉离去，商绛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阿绛，你的气息……”以秦衍的修为，她能感受到商绛气息正在忽高忽低地波动着，十分紊乱。

商绛此刻已经不如往日一般温柔，更多的是忘川之主的威严:“我方才暂时压制住了这些魂魄中的怨气，但这些怨气对我的消耗太大。”

“自从众神陨灭，我亲眼…我一直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她的声音飘渺地散在空中。

“阿绛，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忘川真的是什么造神之地吗？”秦衍问，“今日之乱真的是因此而起？”

商绛眉目微挑：“你已知晓了？”

“我只听说忘川是造神之地。”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是的，忘川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商绛道，“只是现在，在背后之人进入忘川之前，”

她碧色的眼眸盯着秦衍，一字一句道：“阿衍,请你救救忘川。忘川需要新的神!”

“神？忘川有你在啊，你就是忘川的神明。”

“忘川过去因我的存在而秩序不变，可今日大局已变，只怕是我命中一劫。”

“怎会如此？”她知晓若无孟婆在忘川维持，六界必乱。

“要压住这些亡魂的怨气，还要维持忘川的稳定，这对我来说消耗太大！”

孟婆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忘川必须要有神明，否则六界必会混乱，我若出事，必须有人接替孟婆之职！”

“可世间多少年来再未有过神明出世！”秦衍眉目微蹙，“我也只是一只凤妖。”

孟婆拉着她的手，话语却陡然轻柔了起来，“很抱歉。”

她神色复杂：“我说过，当初救你并非偶然，凤凰是神脉，你与忘川的缘分是逃脱不掉的。”

商绛回忆道：“天地本有六道轮回，然而千年前，随着天界最后一位神君陨落，六道之一的天神道也被封印关闭，到如今只剩下五道可正常使用。”

“这天神道与其说是传说中的封神之地，不如说是一道门，穿过天神道便能到达所谓的神界，穿过的人也将化身神明。然而，由于上面的封印，如今世间再无神明出世。”

“多少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重新打开天神道的方法，却始终难得其法。”

她复道，“阿衍，你本体为凰，本该生而为神，只是天神道关闭，才投了妖身。若由我集众多摆渡女之力施法，或许可助你进入。只要穿过天神道，你便可化身为神，帮我护住忘川。”

“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让你去冒这个险，只是现在…我必须留在忘川维持稳定，只能靠你前去。”

她朝着忘川尽头望去，“天神道就在五道轮回之后。你可愿意试试？”

“阿衍，请你救救忘川！”她恳求道。

看着她的眼神，秦衍几乎无需思考:“阿绛，你于我既是救命之恩，也有收留之义。你的所求无论如何我必定竭尽所能。”

秦衍转身往轮回处去，在五道轮回的尽头处，一道从未见过的轮回缓缓浮现。

“这便是天神道么？”眼前的门与另外五道无甚差别，唯一不同之处，是罩在天神道外的封印。

然而不多时，封印便如冰纹般碎裂开来。

“阿衍，就是此时！快些进入。”孟婆商绛的声音十分急促，显然即便是她携摆渡女施法也并不容易。

秦衍纵身跃入天神道中，几乎是一瞬间，便立刻感受到几乎令她窒息的重压。

果然，以妖身进入天神道，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与此同时，一只手毫无阻碍地穿过轮回之门，止住了秦衍继续往前走。

这一刹，孟婆数千年来毫无波澜的情绪里第一次变得翻涌，失声念道：“神明之气。”

千万年来，原来神族竟还有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