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小随喜完全康复已是两日后的事了。
清晨的鸟鸣声永远都是那样的清脆悦耳,尤其是山林间的,黄鹂们奏起乐来丝毫不含糊。
反正今日是要下山的,在榻上翻来翻去也睡不着的秦徊索性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此刻又替榻上还是熟睡的人儿收拾起行囊来。
顾抱儿是带着满满当当一袋子药来的,可就是这么短短两日的时间里,能治大多数病症的特效药都已消耗了许多,装药的小药罐们都见了底。
倒不是山鬼帮的人身体太差,只是好不容易帮里来了个大夫,有病没病的都来排着队找顾抱儿问诊了一番。好在大伙儿的身体素质都挺不错的,就算是有病的也都是不大碍事的小病。
这次不求任何回报的问诊可把顾抱儿给累的够呛,而她的好姐妹秦徊作为她的临时小助手,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们一个负责望闻问切,另一个负责记下问诊后大夫对病人的嘱托,什么该注意,什么要多吃少吃,她都一条一条的画了下来,毕竟识字的人并不多,画下来大家都能懂。
但问诊期间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一见到大夫心理状况也随着一起出了问题,这有病的都觉得自己病入了膏肓,必须得吃点药治治;没病的也觉得应该吃点药先预防或是补补。
这可不就把顾抱儿带来的灵丹妙药都给霍霍的差不多了么。
秦徊提了提重量减轻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布袋子,无奈的摇头失笑。她还不知榻上的人已然醒了,正默默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娘子的笑容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感觉,这已经不是顾抱儿头一回有这种感觉了。
从她在秦府第一回瞧见秦徊时,便是这般如沐春风的笑意接待的她。当时那颗原本因害怕阿爹也不要她而慌乱无助的心,就是在见到那个笑容的刹那而感到莫名的安定。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在甜竹林下安慰她、讲笑话逗她开心,请她吃许多从没见过的点心的小姑娘正经历着丧失亲人的痛,可在当时她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顾抱儿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小娘子的注意,而后叹了口气,有些沮丧道:“一会儿下山后也不知道我们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还有些不想走了。”
听这意思是还想赖在这里不成?既如此,秦徊打算跟顾抱儿开个玩笑,于是一本正经道:“不想走就别走了呗,我想好了,不如我们就留在这里做两个女匪寇吧。”
“好啊好啊,我在这当个匪寇大夫,你在这儿当压寨夫人,以后就由你罩着我。”
着实是没想到逗人的还反被人逗,秦徊那张素净的小脸瞬间可以同一旁窗棂上贴着的红色剪纸媲美。
她心想这个小妮子怎么就一口答应了!不仅答应,怎的还满口胡言乱语,“瞎说什么呢,我在这儿当什么压寨夫人。”
“不当便不当呗,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真的看上那个面具男了?不过据我观察下来,他倒是对你挺不错的,又细心又体贴,虽是个匪寇,但也是个心善的匪寇。就是吧他整日都戴着张像个鬼一样的面具,有点不大吉利。”一面说顾抱儿一面从榻上坐起身,被衾落在腰间,露出了她挂在脖颈上的粉白亵衣。
真是越说越没谱了,秦徊有些心虚的说他哪里细心又体贴,“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又不单单是对我。”
嘴上如是说,可她不傻。其实这两天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好,或者准确点来说从那日审问的后半部分以后他便对她有些不一样了。
但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的美貌征服了他,可自从见过善人帮帮主后她能看得出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贪恋美色的男子。
敏感的她又发现他和她相处、说话时总是一种翼翼小心的状态,就好像她是一泉轻轻一碰都会泛起涟漪的水,得在手心里小心的捧着、呵护着。
当然了,有时他还会表现得对她很熟悉,可她几次问起他他们之间是否以前见过,他的回答都是简单的“不曾”两个字。
秦徊也明白,他终究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今日一别后他们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很有可能是脸上有伤,抑或是遭遇不幸毁容了才要用东西遮住。
故此她从未见过面具之下到底是张怎样的脸,就算日后两人碰着了,他不戴面具的话她是根本认不出他来的。
总而言之这几日在涅院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人生所要经历的一个很小很小的片段,下山后她不会告发他们,阿爹也不会与他们有任何合作,只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能让这群可怜人早日摘下匪寇的帽子,能好好的过日子。
一切都收拾妥当,也将房间好好的打扫了一番后,两人抬脚往楼下走。
甫一下到一楼,便被眼前景象给拦住了步伐,两位姑娘只觉是自个眼花了,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发现并没看错。
只见天井里老老少少的挤满了人,小随喜和小如意两人孩子站在最前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