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们死了。

叛神的人都死掉了。

克里斯鞠一捧水，洗去脸上的疲惫。

对着湖面，他弯了弯唇。

最近一段时间，他这样练习了好多遍，终于他僵硬麻木了一百多年的脸能作出一个得体而真诚的假笑。

他收回笑容，疲惫又轻松，之前感受不到的放松。

但是他们的孩子没有死，他们的朋友没有死。

一群十恶不赦的家伙残留着一点良知和情分。

不是他的良知，也不是他的情分。

他们如果不服气，他们如果还有什么想法。

比如报个仇什么的，虽然大概率不会成功。

他也不是唆使，他只是这样随口那么一说。

没有人可以限制他做什么。

即使神明把他定义为弃子。

弃子？真是刺耳。

弃犬还会咬人呢。

他走进这个月他进入的第十九家饭馆。

一个男人刚好又要了一杯酒。

一个漫长的工程。

克里斯衣冠楚楚，没有一点伪装，居然也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大众公敌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公共场所。

而且大多数人也只见过他狼狈的样子。

他做到那个男人身边，轻车熟路地说：“我很遗憾，对于他的死。”

男人有些醉意，但还试图保持清醒，他眯起眼睛看着克里斯的脸，辨认不出来。

“谁能想到他会做出那种事呢？唉，也许有什么苦衷吧。”

醉意加深，男人不再试图辨认眼前的人，他只觉得这个陌生人还是熟人很善解人意。

“也许吧。”他轻轻地叹息，谨慎着不再继续。

“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找别人聊聊，把这个撕掉。”克里斯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递过去一张纸，黑色的花纹若隐若现。

男人收下了，嘟囔了几句，睡着了。

克里斯站起身，黑色的皮靴在地上没有发出过大的动静。

有人窃窃私语，讨论他的靴子为什么没有黑色染料的异味。

*

安东尼关上卧室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家里的熏香总是淡淡的木质香，他差点被吃饭时那些贵族少爷小姐的脂粉香熏死。

桌子上摆放着待办的文件，他认命地坐到桌子边，羽毛笔沾上墨水。

金色的头发垂下一点，他安静地思考着。

他要把下意识的决定重新想一遍，用母亲告诉他的方法和要点。

这两个家族的恩怨，对于神明信仰的潜在影响……

安东尼抿起嘴唇，他总是很慢，他并不擅长这些。

他似乎还没有战斗积累自己的力量就获得了权力。

他的母亲很懂这些，甚至是无师自通地争夺到了权力，还拥有强大的武力。

他有时候决定，他真的不太像母亲的儿子，他有一点天赋，但好像不太够看。

他也许更愿意在组队的实践里射击。

这项他唯一非常自信的技能。

毫无意义地射击远处的苍蝇，好像比在这里研究贵族恩怨，维护统治和权力更适合他。

母亲是他的榜样，一直都是。

他在同龄人中往往是领导者，进攻的主力。

他的家庭，他接受的教育，他的命中注定。

连神明都“选择”了他。

如果在乱世，他的配置就应该是救世主。

羽毛笔被插进墨水瓶，他不会因为胡思乱想弄脏文件。

他向往的到底是母亲的权力与工作还是她的强大。

他一直认为，强大是通过那些手段方式达到的。

方式真的只有固定的一种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

“安东尼，还是没有长进。”

安东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但不是。

克里斯确确实实坐在窗台上。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条件反射开始各方面考虑。

神明对这个前圣子并没有什么赶尽杀绝的倾向。

他暂时不会带来混乱，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追杀。

按照上次，克里斯似乎也诡异地为女神效劳。

他们按理来说还是同僚。

更不会有什么贵族和克里斯有利益纠葛或者深仇大恨，因为他把那些叛神者都杀掉了。

结论是，克里斯看起来没必要有恶意，他没必要对抗。

毕竟就实力来说，他对抗也大概率是被按着打。

以前的安东尼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和神明的叛徒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