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纵是白日正午，太阳高高悬挂当空，房间里仍是光线昏暗。

都是乡下穷苦人家，修的屋子都不大。眼下这个房间，靠墙摆了张离谱的大床，便已占去房间大半光景，再加上个储物衣柜和桌子，剩下的空间连个落脚地方都少有。

不大的地面，却乌泱泱挤了七八个人，人挤人的挨着床边站，俱都焦灼地望着床边把脉的郎中。

郎中替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把着脉，一会儿把左手，一会儿把右手，两只手来回切换，摇头晃脑之余不停地唉声叹气。

与唉声叹气的大夫相对的，是施漪眼前时不时飘过的一两条弹幕。

【咦，这直播间怎么还没关闭？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up主怎么还在？说好了中箭身亡的呢，箭呢？】

【箭在男主身上，666】

“大夫，到底怎么说？”施漪尽力去无视那些弹幕。

一周前，施漪走完剧情直播任务，达成与男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成就，准备功成身退慷慨赴死。哪知临死关头，男主叶霁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灵活地抱着她旋转一百八十度，将那只本该射在她身上的箭矢，给挡了下来，扎到他自己的身上！

与之同时是系统绝望的呐喊：“还考清华，这把蓝翔也考不了了！”

紧接着是冰冷又刺耳的电子音。

【警告，剧情发生重大偏离！警告，任务面临巨大风险！】

【哔——系统自查中，发生未知错误——哔——】

然后系统和男主一起陷入昏迷，徒留无辜的施漪四顾茫然。

剧情中，本该施漪替男主叶霁挡箭，烧上个七天七夜后香消玉殒，成功达成男主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成就。而男主叶霁，也将因她的身死，痛彻心扉脱胎换骨，从此走上冰冷无情的龙傲天称霸道路。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

本该死掉的她活蹦乱跳。

本该逐鹿天下的男主人事不知。

若不是那些乐子人的直播弹幕还在，施漪甚至以为过去的任务种种都是黄粱一梦。

“不好说、不好说。”大夫耷拉着脸，唉声叹气。

“什么叫不好说？”

“就是很复杂。”大夫起身，“脉搏混乱驳杂，时而有力时而缥缈，实在难说，难说啊。”

“您就说秀才公什么时候能醒吧。”村长弯着腰，拄着拐杖迭声地敲击地面：“他是我们全村的希望，可不能老这么睡下去。”

“醒或者不醒，都在一瞬间。”

“烦请您说人话。”村长恳求。

“就是醒或不醒，都看缘分。”大夫说，“可能明天就醒了，也可能，睡上个十年八年的，都不好说。”

“植物人？”施漪脱口而出。

她没有置疑大夫口中话语的真实性，实在是自打叶霁昏迷不醒后，她已经请了三个大夫，每一个都束手无策。眼下这个是第四个，是她父亲施屠夫在她吩咐下，到衙门求了路引，跑到府城请来的名医，口中的十年八年，已经比前面三个大夫的直接委婉奉劝办丧事要好上太多。

“植物人？对，就是植物人。”名医点头，竟然沉浸到对新名词的欣赏里，摸着胡须反复琢磨感慨：“这个形容甚妙，比活死人的称呼好上太多。下次遇到同样的病患，老夫便可告诉他们的家人，你家的患者是成了植物人。这样就可以避免在说出活死人三个字时，惹得病患家属太过伤心进而挨打的情况了。”

“活死人？儿啊，儿啊！”本就哭个不停的妇人，听了这话满脸泪痕来不及擦去，便一下子扑到床榻，嚎啕不止，“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儿啊！儿啊！”

大夫见此场景，自觉说错话，他收拾药箱挤出人群：“老夫也不瞒你们，这位秀才郎确实成了活死人。对此病情，我也是束手无策。至多开点补药给你们，吊着他的一口气，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从昏迷中醒来，确实都要看天意。”

【6啊，这是《魏武本纪》的前传吧？前传结局魏武帝成了活死人，可还行？】

【什么鬼？这直播间怎么还没关，不是完结了吗？】

【笑死，这郎中居然说叶霁大帝是活死人~ 真是笑死我了】

【家人们，我没有进错直播间吧？这个直播间是播的叶霁大帝和他白月光施氏的初恋大结局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乌鸡鲅鱼，说好了施氏死，结果却是叶霁死，退钱！！】

【你睁眼看看，叶霁还没死】

【植物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叶霁就这么死了，起码保留大帝的尊严！！】

“我明白的，大夫。”施漪深吸一口气，将弹幕统统屏蔽掉，跟着大夫走到外屋，看他开药。

男主昏迷，非同小可、匪夷所思，连她这个熟知剧情走向的穿越白月光都束手无措，又遑论连背景板都谈不上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