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力(五)
宁心一愣,像是不认识他那般,目光仔细描摹过他脸上的每一处,
“你——还记得?”
柳未暄只浅笑,垂眸摩挲起腰间玉佩,不置可否。
转念一想,宁心心下了然。
书中角色不止一个开始出现“自我”意识,或许——
“可是,宁心。”
柳未暄抬头,望向她的茶色瞳仁在这沉静的室内,点深一片,
“你的提议十分诱人,但你似乎忘了,无人——能改变剧情。”
似是为了印证柳未暄的话,一明一灭间,场景切换。
宁心尚没回神,不远处男扮女装的楚家表妹狰狞着一张脸,就要向她冲来。
又是那日小拱桥上,只不过这一回,是四人全都到齐。
柳未暄的护卫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楚清越正满身是伤地跌靠在旁。
对上宁心的视线,柳未暄挑一挑眉,负手而立在一旁,拿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
围观百姓以四人为中心,将画面聚焦。
楚夫人带着下人们从对街酒楼处姗姗来迟,楚家表妹见状,哽咽着扑向自家姨母。
“那日后,我劝表哥不能负了老夫人的生前所托,更不能负了苏姑娘的一片心意,不若成婚后,将苏姑娘抬个姨娘……”
嘤嘤啜泣的脸上适时浮现出红晕,
“哪知……表哥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即便唤小厮去寻苏姑娘,说要在今日,将事情做个了断……”
又是“恰巧”。
恰巧出现在这处的柳未暄于光天化日之下,命人将楚清越给揍了个半死。
楚夫人朝已经昏了过去的楚清越冷冷瞥去一眼,宽慰着拍了拍楚家表妹的肩,转而看向宁心的一双眼里,恨不能提刀投剑,
“苏宁心,当年老夫人病危,脑子不清醒的人,说出的话,自然算不得数。”
那样和蔼公正,执掌中馈几十年,将楚家这偌大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老夫人;
现下人走了,只落得一句“脑子不清醒”。
“原先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你母亲又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我们家——”
众目睽睽之下,楚夫人每说一个字,无异于在宁心脸上落下一个巴掌;
掌掌出声。
“你又这般痴恋我们越儿,可怜你,打算等正头婚事过了,给你个姨娘,我们楚家也算仁至义尽。”
视线匆匆略过不远处的柳未暄,又急忙兜回宁心身上,
“想不到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
意有所指的一段话,此起彼伏的碎言碎语,接二连三。
停顿了许久,这才转向漫不经心的柳未暄;
现下的楚夫人,无论是仪态还是言语,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还请镇国公高抬贵手。”
不曾想,柳未暄看着年纪轻轻,字字句句打回不说,还精准往楚夫人的心窝子上戳;
连带着楚家,都一起搭了进去。
一时间,楚夫人白着一张脸,难堪得进退不是;
楚家表妹停了小声啜泣,被泪水泡花了的一张脸惨不忍睹。
“楚家生意被刁难,全面暂停,表哥又因为你,现如今被伤得不省人事。”
再寻不到与平日里能有半分相似的姿态,楚家表妹撕心裂肺的吼叫,扯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把楚府害成这样!你这个祸害!当年表哥就不应该救你!”
“宁心啊,我们楚家庙小,实在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楚夫人也适时示弱,她转过身,一副长者姿态,苦口婆心,
“请你念在……”
宁心深吸一口气,脆声打断楚夫人,
“对于当年落水的救命之恩,宁心始终心存感激。”
“也正因如此,我们苏家拿着极少的报酬,也愿意为楚家办事。”
指甲嵌进掌心,丝丝缕缕的痛感浸入肌理,
“母亲甚至因为楚夫人您,一次次挑灯通宵,熬坏了眼睛。”
侧首,一旁的柳未暄收起了吊儿郎当,站直了身,正紧紧锁着倔强不肯低头的宁心。
只那么一眼,那颗破土而出的藤蔓冲天直上,扎入骨血;
去京都城,成为镇国公的小妾,再不用像个物件那般,被人随意对待、肆意践踏,有何不好。
“正如宁心方才所说,整个苏家都竭尽所能地回报了这份恩情,但——”
退却不知从何而生,再不敢看柳未暄的宁心收回视线,只继续道:
“楚夫人口中的男女之情,是绝对没有的。”
“宁心已有心上人,宁心也信他,绝非假公济私之人。”
明明只是权宜之计,是拼尽全力,也要争来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