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收拾
“你很喜欢村正。”带着曲佑凝绕到村子边无人的小路,雷朝肯定道。
虽然曲佑凝无论言语还是动作都恪守礼仪,但雷朝还是能看出来,她和村正聊天时心情很不错。
“当然了,要不是村正照顾你,谁知道你现在在哪儿流浪呢,”曲佑凝停下来,有些戏谑地看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能装。”
雷朝任由她晃,从记忆中翻找哪段记忆能和‘装’对得上。
见他是真迷茫,曲佑凝停下动作:“你刚才闭了听觉?”
“嗯,”雷朝还在皱眉想,“你们好像要说些我不能听的话。”
曲佑凝轻笑一声,又勾回他的臂弯,慢悠悠往前。
“村正说,三年前你来到岭花村,得交代身份,你跟她说你是遭了山匪的趟子手,看着还可怜得很。”
“装得这么像,把村正都给骗过去,你还真厉害。”曲佑凝发掘出他的新技能,感叹道。
她一说,雷朝就想起来些了。
最开始那段时间的记忆已其实有些模糊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蒙蔽住了思维,宛若兽类一般,只剩下单一简单的散乱念头,以至于到了现在,若是不去刻意回想,他自己也很难想起,还有那样一段时间。
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不成线,呈现为无数零散的画面。
身边数不尽的动物尸体,不断被反复撕开的狰狞伤口,目之所及的所有景象都蒙着一层血色。
阵痛的神经扰得她他不得安宁,唯有杀戮能带给他平静。
可那样得来的平静是饮鸩止渴,躁郁愈发如影随形,潜意识在告诉他,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一开始来到岭花村,他并不是为定居而来。
至于那些伪装,他不知从何而来,也无需费心,像是自幼时起便固定在脸上的面具,随心而动,轻易便能将自己复刻为另一个人。
面具骗过了老村正,她对他这个‘苦命人’非常同情,时常来关心这个命运波折,还因为外形无法融入群体的孤僻者。
也有不少村民对他施以援手,抱以善意,他强行压住了那些不好的想法,实在抑制不住,便跑去周遭大山发泄。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狼患,熊瞎子也再少下山。
后来随着生活的平静,他也能不再依赖鲜血,和别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一样,活得规律极了。
和普通人一样。
如果除去自封内力挑衅狼群、涨水时坐在岸边不走、赤手空拳单挑余匪等事的话。
老村正经常劝他,他还年轻,一次事业受挫并不代表什么,好好活下去最重要。
只是他并不觉得活下去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也就无法理解老村正身上那股不随年龄增长而消减的朝气。
现在他知道了,活下去很重要。
活下去,才能见到阳光,微风,繁花,硕果,芝芝。
他暮气沉沉的过往和她一点也不搭。
雷朝只是笑笑,贴近她温软的躯体,没解释什么。
曲佑凝也不追问,两人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的散步,感受树林间吹出微冷的风,夕阳余晖环绕周身,看云朵别枝,鸟雀惊起,鸿雁结伴飞入天际橙海。
*
越临近雷朝所住的村东头,人流越少,最后几乎没有人。
说是几乎,是因为在他家的院门前有一个姑娘,来来回回走着,双手在身前搅来搅去。
看见两人过来,姑娘回过头来。
“雷朝,”姑娘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面朝曲佑凝,眼睛看着篮子,丝毫不敢往雷朝身上看,“曲小姐好,我是田家的,田老四。”
雷朝的小臂肌肉绷紧,眼神也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心虚、田老四、见过面、被吓到以后还给人送了鸡。
那个被撮合和雷朝见面,又被雷朝吓到的姑娘。
曲佑凝心念一转,大致猜出了这个姑娘的身份:“请问何事?”
田老四快步走上前来,把篮子上的布掀开,眼神有些闪躲:“曲小姐,这是一点心意,不值什么钱,希望您能收下。”
篮子里红亮的柰子码放整齐,依稀可见撒上的水珠,显然很是用心。
曲佑凝淡然一笑:“区区小事,不必在意。”
田老四使劲摆了摆头,脑袋像是要埋到胸里:“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事!多谢曲小姐!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话她喜欢。
曲佑凝刚想收下这礼,雷朝先她一步,上前就想伸手接过篮子。
还好田老四机敏,像躲害虫一样躲开,把篮子放到地上。
随后转身就跑,很快不见人影。
雷朝这才提起篮子,满脑子的困惑。
田老四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她们在说什么?
曲佑凝闭眼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