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孔夏叶手中托着小小的纸人,沉默地在深夜的皇宫中穿行。
虽然不能用法术,不过以孔夏叶的吐息之术,让皇宫中巡逻的众人不发现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不说话,手心上的纸人也不说话。
陡然前方灯笼的光芒一闪,孔夏叶侧身躲进御花园的假山后。
她们离开之时,长春宫已经停止了喧闹,身着皇袍之人拂袖而去,宫女太监们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形容憔悴的皇后似乎重病一般,便咳着边叫宫女扶到床边去。
孔夏叶做为一个看热闹的外人,也要感叹一声皇家果真亲情浅薄。
本来对其中形势早有预估的谢定霜却颇受打击,一双眼直直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后,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掐进肉里也恍若不觉,还是孔夏叶怕他把以纸做的躯壳抠出窟窿,才拍拍他的手背制止了他。
随后……
随后谢定霜便恢复了小小的纸人样貌,在空中飘飘然落下,孔夏叶伸手一抓,险些掉到长生殿中去。
可二人的响动终究还是惊动了宫人,孔夏叶只得手上托着小纸人在御花园中东躲西藏。
谢定霜的神魂没有离开小纸人,却也没有将小纸人化成正常的形态,只在孔夏叶的掌心静默地躺着。
二人在假山后屏息凝神,不知等了多久。
孔夏叶也不说话,只任由小谢定霜自己理清思路。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父亲处心积虑想要杀自己这件事的。
对此孔夏叶早有猜想,在看到那烧制之时便淬了毒的杯子上,在那名为“聚灵阵”实为“汲灵阵”的阵法上。
世间传闻小太子聪慧,三岁能诗四岁能武不说,其对于各种国事大事的治理之法也是别出心裁,且屡见奇效。
若非传闻所言他出生之时是大凶之相,又不知从哪里传出了太子乃是邪祟一说,百姓之中民意鼎沸,或许如今太子已经成为了广受百姓称道的“未来帝王”。
这样聪慧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杯盏之中有毒,明明知道自己的生机一日比一日减弱,竟然意识不到是什么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或许他不是不知,只是……不信。
不敢信,不愿信。
又过了许久,孔夏叶听到方才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与正在巡逻的侍卫道:“是我家娘娘养的猫儿,莫要找了,麻烦各位大人了。”
众侍卫散去,那宫女却仍旧在原地不动。
孔夏叶只得屏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那宫女四下看了一圈,似乎并未找到她想要找的人,便径直找到一处无人的空地,对着天地便跪了下来。
“殿下,皇后娘娘说,若今日当真是您,若有人有办法把您带离这座皇宫,便离开吧。这是娘娘给您的东西,执此令牌可在天下钱庄兑取银钱,不会泄露您的踪迹。”
宫女的位置刚好孔夏叶二人微微侧头就可以看到,她对着天地磕了三个头,便以手为铲,将地面刨出一个小小的坑,将令牌悄悄放入小坑之中盖上泥土。
宫女离去的一瞬,孔夏叶手中一轻,正是谢定霜附身的小纸人又化作了人形。他的眉眼似乎比少年之时长开了些,倒是更像现实中谢定霜的样子。
分明身量容貌与小太子没什么区别,却莫名多了些萧索的意味。
更像后来的少年鬼君了。
他背过身缓步上前,轻轻蹲下身挖出刚刚住进土壤中的小小令牌,良久,唇边勾起一道嘲讽的笑。
“竟然是这样的吗。”低沉中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在夜空中缓缓逸出。伴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自嘲之意。
孔夏叶挪了挪屁股,把身边让出一人的位置给谢定霜。
他看起来现在并不像回钟粹宫的样子。
谢定霜看她一眼,抬步走到她身边曲着腿坐下,倒也没有嫌弃地上脏污。
“我本以为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幽幽在夜空中响起。
半空中夜月朦胧,偌大的紫禁城恍然间被云雾笼罩,一时分不清是真正的云雾还是幻境之故。自进入幻境至现在,已经是从上一个午夜到了这一个夜晚。
如果人皇所言属实的话,幻境只会在满月之时出现,那对应的幻境时间也只会是满月之日的午夜至次日午夜。
那孔夏叶在这个时间能做的事便不多了。
她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谢定霜的神魂送回到钟粹宫中他的身体上,不然他的神魂便要跟随孔夏叶一起穿梭于各个时空的幻境之中。
但此时的孔夏叶没有打断谢定霜的话。
一如皇后的婢女所传的话中所言,若是谢定霜想走,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将他带离这里。至少能够让他免受汲灵阵生生吸取生命力的痛苦,也不必每日明知在用剧毒的器皿也要装作不知。
至少……让这位明明是“天之骄子”却背着“邪祟”骂名的人,可以好好地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