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

用过席面，因外头太热，秦氏和沈氏商量了一番，将戏台和戏班挪到客厅这边来，又点了几场戏，咿咿呀呀地先唱起来。

顾青梧趁着众人的心思都在看戏上，拉着黄云英离开前厅，往园子这边，找了个偏僻阴凉的地方，问她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黄云英也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直言道：“你可知道那位孟世子的世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顾青梧摇了摇头，不解其意，“他是嫡子，不是一出生就是世子吗？”

“当然不是，历来有爵位的人家确立世子，皆需向朝廷请封，往宫里递折子，有朱批圈落，再行加冠礼，记族谱，如此下来，才算尘埃落定。孟世子虽是嫡出，但上头有个庶兄孟文敬，是毅勇侯最宠爱的妾室所出，听说还是青梅竹马，只是生孟文敬时伤了身子，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后来孟文敬一直由毅勇侯亲自抚养长大，开蒙读书，甚至连骑射之术都是手把手教的，对其宠爱可想而知，相较之下，孟世子这个嫡子反而落于下风，以致弱冠之年都未能请封世子。”

顾青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好奇道：“那他怎么当上世子的？”

黄云英低笑一声，回道：“因为毅勇侯夫人给他找了门好亲事，当今长公主的爱女嘉柔郡主，去年年末敲定的事，过了年，毅勇侯请封世子的折子就递了上去，他是二月加冠的世子，如今嘉柔郡主还未过门，头上又有个得宠的庶兄，这时候却要带一个女子回京，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再者，端王殿下见你三姐姐做什么，若说见你还有个缘故。”

一番话说得顾青梧有些不安。

锦城与京都相隔千里之外，有些消息别说自己这个闺阁小姐，就是父亲在外走动，也未必知道一二，这么看来，当初三姐姐这门亲事，还是有些武断了。

她心里这般想着，又觉得哪里不对，“既然孟世子是因为和嘉柔郡主的婚事才得以请封，怎么还没过门呢？”

“哪有这么急！”黄云英道，“听我娘说，是长公主殿下不舍得，定了来年春天出嫁，也需一些时间准备。”

“原来如此，这些我都不懂，好在你跟我说了，不然我也没地方打听去。”

顾青梧对此是打从心底羡慕的，徐氏就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只会让她乖乖在屋子里待着，或是在外面要跟在三姐顾飞鸢身后，别到处乱跑惹事。

不过这些，黄云英却不是很在乎，反而跟她埋怨起来，“还好吧，其实这些都是听我娘提起的，我爹昨儿还警告我了，不许我瞎打听京都的事，还说端王殿下和孟世子此番来锦城是有要事，知道我和你好，也不许我这段日子跟你多来往，我就笑他想太多，任凭他们什么大事，跟咱们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有什么干系，我娘也觉得爹爹是大惊小怪，他们吵了一架，我和大哥就在一旁吃点心看戏，等吃完东西，架也吵完了，爹爹就开始赶人，每次都是这样！”

“你爹娘真好。”这一回，顾青梧直接感叹道。

黄云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多了，下意识捂了一下嘴，随即又松开道：“其实还好，有时候会管东管西，问这问那，也很烦的，只不过是我娘觉得女儿家多知道点儿事，多一些见闻，总是好的，没道理一直困在宅院之中，跟笼中鸟似的，那人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她说的直白。

顾青梧一直觉得，她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桀骜和洒脱，而且还有一身功夫，像是说书人口中的女侠，何该去行侠仗义才是，不该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东家长西家短地磋磨一生。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黄云英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便问了一句。

顾青梧也没藏着掖着，将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倒将人惹笑了。

“你笑什么？”

“你这是听书听傻了吧，别听那些人说的有多好，什么行侠仗义，逍遥自在的，到头来说不定露宿荒野，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我虽自幼习武，可也不是为了受那些苦的，我爹是怕我被人欺负，你厉害一些，那些好事之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能省许多麻烦罢了。可要依我娘的意思，咱们女子得自己立的住脚，在婆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那些的固然是本分，可也得心疼自己，而且…嫁妆银子什么的，一定要捏得牢。”

最后一句话，黄云英是压低了声音，几乎在顾青梧耳边提起的。

不过这些话，顾青梧也深以为然。

只是她觉得嫁妆银子什么的，捏太死也不行，母亲就是捏的太紧，反而挪公账的银子给舅舅他们，才闹出这许多事来，而且手里的银子就那么多，只出不进，任金山都得掏空了，还是得赚银子才是。

她将这个想法一说，黄云英也随即点头，两颗脑袋随即挨在一会儿，小声嘀咕起来。

一旁的竹心只能望天不语了，估计老天爷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和黄四小姐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聊到嫁妆和银子头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