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啪!”天青色的茶杯狠狠地砸在赵若岚脚边,溅湿了她的鞋袜。四分五裂的碎片甚至崩到了她的脸上,在她细腻白净的面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道血痕。
赵若岌从龙椅上跳起来,指着她怒骂道:“赵若岚,谁给你的胆子教朕做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朕可不会像先帝那样由着你耍性子!长公主的位子你不稀罕坐,有的是人想坐!”
龙威震怒,大殿上的人立刻跪了一地——
其中也包括赵若岚的驸马葛庭鹭。
赵若岚像是没有察觉到脸上的刺痛一样,上前一步,昂首凛然道:“近年水旱之灾频发,饥馑之民无数,朝廷沉疴已久。如若继续修建通天之塔,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恐有倒悬之危。还望皇上以恤民忧为本,以厚民生为重,收回成命。”
赵若岌见她非但不肯求饶,还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便阴沉沉地说道:“传朕口谕,昭阳长公主欺君罔上,狂妄无知,德不匹位。即日起削其封号,贬为庶民!”
“皇上请三思哪,长公主有从龙之功,罪不至此……”
“圣上开恩啊!昭阳长公主封号乃是先帝亲赐,先帝驾崩未满三年,削封于礼不合……”
“皇上还望三思,西疆战事吃紧,全仗虞氏抵御一二。长公主乃虞氏后族,此时削封,恐人心不定,国将不安哪!”
几位重臣躬身劝阻,大殿上不少官员也跟着附议起来——
唯独不见驸马葛庭鹭。
赵若岌见大殿上为长公主说话的大臣众多,气得连说几个“好”字,跟着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红梅琉璃插瓶。
能摆上勤政殿的红梅花枝本是千挑万选,一身的遒劲风骨。可现在它却趴在地上,湿漉漉地沾满水渍。
赵若岌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若岚,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昭阳长公主疯言疯语,殿前失仪。即日起在公主府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府!”说完,他一甩袖子,丢下满朝文武,径自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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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便是上元节,盛阳皇城内灯火麟麟,不辨昼夜。
公主府内,赵若岚立在窗前,看着乐华门上空接连不断绽放的烟火,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
曾经那个温和有礼、对她有求必应的二皇兄自从继位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骄奢淫逸,越来越残暴不仁。
当初有人跟她说四皇弟和六皇弟死得蹊跷,她还不肯相信是赵若岌所为。后来大皇兄又被他以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发配到边疆贬为庶民,她才有所醒悟。可她仍对赵若岌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他虽不念手足之情,但会以国为重。
现在想来这简直可笑,一个连同枝都容不下的人,又怎么会体恤子民呢?
赵若岌并没有变,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豺狼面目罢了。而现在,赵若岌的皇位早已坐稳,她却被软禁在府中。
赵若岚的双手越握越紧,修得精巧的指甲在她的手心里印下绛红色的痕迹。
也不知自己的信是否成功送出去了……
她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大胆!你们在做什么!这里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寝殿,谁敢在此放肆!”是侍女掬墨的声音。
赵若岚皱起眉,走过去打开房门,迎面而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屋外围了一圈侍卫,个个眼生,手里提着半人高的木桶在往地上倒。地上已经一片湿泞,像刚下过雨一样,将夜空中的烟火倒映得清清楚楚。
“你们在做什么?”赵若岚淡淡地问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皇家气度。在场所有的侍卫都停下手,面面相觑起来。
这时,院门外走来一人。
一袭白衣,衣角随风微微卷起,发冠上的飘带扬着极优雅的曲线。他脚下的每一步都好似丈量过,不多不少,如规如矩。
“驸马爷,您可算来了!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侍卫,竟敢在此放肆。”掬墨还没等他走过来,就大喊出声。
葛庭鹭一路走来,一路无话,包围成团的侍卫自觉地给他让路。
赵若岚心头一沉。
自打上次她在殿上和赵若岌对峙之后,驸马就再没来过她的寝殿。
葛庭鹭走到门口,隔着地上的滑腻湿渍与她遥遥相对。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月光之下白衣珏珏,像是早已断情绝爱,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他这股谪仙之姿,本是当初赵若岚一见倾心的缘由所在。
可如今,却只令她心生寒意。
两人对视半晌,烟花的火光打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葛庭鹭冲着旁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那些侍卫又开始往地上倒起东西来。
一旁的掬墨见状,连忙伸手去拦:“你们!你们敢?!”结果反被那些侍卫泼了一身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