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禛
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单雪安竟这么蠢,连贺寿礼也不懂得投其所好。
单正谦承蒙祖荫庇佑,自小锦衣玉食、仕途坦荡,现又位及权臣,什么稀罕珍贵之物没见过,百寿图寓意虽好,却常见俗气,上至王权皇家,下至名门望族,谁家中没有几幅,如何体现儿孙晚辈的用心呢?
那边单雪安卖完了惨,却忽然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不知妹妹可为父亲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
她敢这么问便是吃准了单卿卿月钱少、身子弱,又整日闭门不出,定然拿不出珍稀之物。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便聚集在她身上。
单卿卿闻言起身,蝶衣也走出来,怀中同样抱着一卷红色绸布。
单雪安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难道这单卿卿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也是一副百寿图?只是,同样的贺礼再送第二次,可就招人厌烦了。
然而画轴徐徐展开,跃然纸上的却是一副千山纵马图。
光滑稠密的画纸上残阳如血,迎风而立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凛然正气的男子,眉目生动传神,气度非同凡响。
如此画工,说一句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单卿卿道:“年少时曾见父亲扬鞭纵马,意气风发,女儿见了孺慕崇拜不已,直至今日方敢以拙劣工法,描摹纸上,献给父亲以表女儿敬仰之心。”
自古以来,父母以子女才气为傲,以子女瞻仰为喜,以子女孝顺而欣。
如今,才气、瞻仰之情、孝顺之心,三者皆齐了。
单正谦果然眼睛微亮,细细端详一阵,笑道:“卿儿,你这幅画,工笔精巧、画风雄健,颇有长康之风采,比起名门大家也不遑多让啊。”
单卿卿:“父亲谬赞。”
她上辈子在李怀廷的将军府中,常孤身一人,只能自己在房间之中习字作画,没想到,竟为今日铺了路。
单正谦大悦:“张管家,拿下去给诸位宾客瞧瞧,我这女儿的画可否让人心悦诚服啊。”
两名下人举着那千山纵马图,在众位宾客面前走了一圈。
至于究竟让人看的是画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便不为人知了。
但很明显,单正谦对这幅画的喜爱已远远超过了那副百寿图。
单雪安坐在席上,案几下的指甲几乎陷进了手心。
然而这还没完,单卿卿从蝶衣手中接过一样物什,献了上去:“父亲,这是我从白云寺玄净法师手中所求平安符,祈愿父亲身体安泰,岁月无忧。”
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露惊讶。
白云寺世人皆知,若要上去需攀登五千阶梯,一步一行皆是虔诚。
而玄净法师是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高僧,几年前便宣布闭关,不入尘世,没想到,竟被单卿卿求得一平安符。
这份孝心,难能可贵。
单正谦抚掌大笑:“卿儿,你这两份贺礼,可真是送到为父心坎上了。来,快坐父亲身边来。”
张管家连忙安排人在单正谦身边安排了一副新的桌案凳椅,单卿卿依言坐在他的身边。
以往的她沉默寡言、谨小慎微,在府中素不惹人注意,这还是第一次出尽风头。
宴席间,单正谦频频与她谈话,连府中长子也要退居其后。单正谦也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次女,不知不觉间已是这般学识广博、谈吐不凡。
深夜,宾客散尽,单卿卿准备回房,却在花园小道和单雪安堵了个正着。
单卿卿不欲与她起无谓的争执,刚要绕开,错身之际,单雪安却开口道:“一副破画,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单卿卿知躲不开,抬起眼看着她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单雪安道:“单卿卿,你若是听话点,安安分分的,我还能在怀廷哥哥面前说你两句好话,让他勉为其难一同纳了你。”
她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单卿卿
“别以为你当块宝的东西别人也稀罕,没准只是当作脚下的一块烂泥。”
单卿卿身后,蝶衣满脸不可置信。
脸上写着:小姐你什么时候开窍了?
单雪安柳眉一竖,胸口起伏了两下,又平复下来,冷笑一声:“别以为暂时讨得父亲欢心你就能目中无人,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一辈子都是野鸡,别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下蝶衣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大小姐,你怎能这样说二小姐。”
单雪安不由分说扇过去:“主子说话有你什么插嘴的份?”
那手掌高高扬起,却在下落时被人截住。
单卿卿雪白的面庞冷冷的:“单雪安,你敢碰一下试试看。”
瞳孔如漆,死死盯着她的时候气质莫名骇人。
单雪安似是被她震住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