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临砚躬身退出,阖上房门,轻吁出一口气。无论做这件事多少遍,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还记得初时收到命令要去探查这位许家小姐,他还以为对方是什么潜逃的罪犯、仇敌或奸细,于是日日用心向主子汇报,直到久而久之,大人依然没有什么动作,他才觉得怪异,瘆得慌。
好端端的,一朝重臣整日形同梁上君子去窥探一个姑娘家做什么?
委实太可怕。
江浔之拆开那封信,里面只查查写了一句话:许姑娘葵水至,休憩三日。
又回想了一下她午时喝了温补的汤药,想来不会再腹痛,遂放下心来,继续着手处理公务。
………
一直忙活到傍晚,江浔之才停下笔来,皇帝撒手不管事,又未立储君,而他想要权力,只好多操劳。
江浔之揉揉额角,看向窗外,日傍西山,一幅绚丽壮观的画卷徐徐展开,霞光映射,光芒万丈,照在火红浓烈的凌霄花上,显得更为引人瞩目。
江浔之观望良久,出声唤道:“来人。”
临墨推门而进:“大人有何吩咐?”
“去寻一把梯子和一把剪子来。”
“是。”
迎着霞光开得最鲜艳的几朵凌霄花被江浔之一一剪下,临墨在下头捧着篮子接好。
江浔之站在黄昏里,仿佛如沐圣光,此时的他美如冠玉,有一种由里向外散出来的真挚柔软。
江浔之低头看了眼篮子,感觉差不多了,“寻个名义送去给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江浔之想起那年在扬州与许熹言见面时的场景。
江浔之无父无母,身世不明,是一个穷秀才捡来他养大,将将养到十来岁,穷秀才便因没钱买药,体虚身弱,死在一场风寒里。
他身无分文,饥不裹腹,为了凑齐束河,好几天没舍得吃饭,渴了喝泉水,饿了吃花,靠写字卖画为生,买笔墨纸砚的钱都是他一点一点凑出来。
遇到许熹言是在十七岁那年的初夏,那时他准备去学堂交束河,没想到在经过一座气派宅院时,竟头脑晕花、两眼一黑倒在了墙沿边,恰逢那时许熹言刚踏出大门,一眼便瞧见了倒在凌霄花下的他。
一朵火红的凌霄花被顺势带下,别在了他的鬓发边,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只觉得他实在美得雌雄莫辨,我见犹怜。
本来郁郁的许熹言,瞧见这等美色也不由得起了些兴致,走上前去低着头将江浔之打量一番,才唤丫鬟仆从把江浔之抬进府里医治。
当听到大夫说“饥寒交迫,气血不足”这句话时,在场的人包括许熹言都沉默了。
丫鬟给江浔之喂了半碗糖水后,他才悠悠转醒。
甫一见到许熹言,江浔之觉得自己见到了天上月,而自己是卑微的尘泥。
她一身缟素,神情漠然,眼神无悲无喜却又像洞察世事。
花颜月貌,耀如春华,气质疏离如高山霜雪。让江浔之一见面便怦怦动了心,心跳如擂鼓。
江浔之彼时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动了情,只是知道很想靠近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哪曾想这天上月竟主动伸出手触碰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将他仔细端详一番。
幸好周遭的下人已经退出去,这一幕没有任何人围观,他才没有更加尴尬。
江浔之头往后仰,避开她的摩挲。
不敢直视她的容颜,他低下头清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小声道:“姑娘,这于礼不合………”
江浔之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总会有些束手束脚。
可眼前的姑娘依旧是一脸冷淡、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丝毫退让。
她开口道:“我救了你。”
“在下多谢姑娘……”
未等他说完,许熹言再次开口道: “你的命是我的。”
声音沉冷,语气傲慢。
“嗯……咳咳……”,江浔之从一开始的真诚道谢到被许熹言的话语惊得结结巴巴。
许熹言再次捏住他的下巴,强势道:“听清楚了没有,左右你也养不起自己,不如给我养。”
“以后每三日你去香浦居见我一面,为期一年,我会负责你吃住包括读书的一切开销,前提是你要乖乖的,懂了没?”
江浔之还处在一脸懵的状态之中,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有丫鬟推门而进,递给许熹言一个荷包,许熹言将它放到江浔之手中,又伸手摸了一把他白皙的脸蛋,暗道手感真是滑嫩。
许熹言的触碰好像将江浔之唤醒了,他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冗长的梦境,不然怎么会有姑娘对他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一番话语。
江浔之蹙眉,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没想到眼前的姑娘竟他一步离开,还留下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