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不得不说,梁氏的担心合情合理。
即便是柳彻,也常常为了饷银发愁。为麾下将士的衣食起居担忧,大抵是所有诚心报国、爱护士兵的武将最头疼的问题。
只是,大同不能乱。
“夫人的担忧,璨自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夫人觉得,如何才能保住他们?”柳璨直直望着梁氏的眼睛,道:“难道夫人认准了保不住这批军士,所以便听之任之了么?”
梁氏眉头皱起:“柳三公子这是何意?”
柳璨看了眼梁氏身后的两人,梁氏面色不变:“这二人皆是亡夫心腹,柳三公子大可直言。”
柳璨道:“不知梁夫人如何看待沈音其人?”
梁氏沉思片刻,道:“听闻巡抚、知县接连遇难后,他孤身一人走进县衙,笼络吏员操劳公事,写信告知代王府等宗室以及官员,又将因贪腐而被关入狱中的右参将放了出来,命其统帅牢中囚犯,维持秩序。那之后,他才命人开仓放粮。听说,他还亲自砍了一人的手臂。”
再次听到沈音的举止,柳璨还是不由感慨,果然是沈音啊,为人处事实在是老练至极。
一番话后,梁氏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赞许:“柳三公子如何看待这位沈御史?”
柳璨笑:“旁人扶老携幼躲避风头,独他一人支撑大局,是为忠;发放书信告诫宗室官员,防止再有官员横死,是为义;七品官身毅然释放参将,处事有规进退有据,是为礼;事急从权释放牢中囚犯,先稳秩序而后放粮,是为智;发饷时粮米银钱各一半,虽是简单却也易行,是为信。”
“梁夫人可知,如此对君父忠、待同僚义、行事尊礼、通透机智又取信于人之人,最难能可贵之处为何?”
梁氏一双眼紧紧盯着柳璨:“为何?”
柳璨顿了顿,道:“沈音今年刚刚三十岁。”
梁氏豁然张大了眼,柳璨又道:“沈音金榜题名那年,年仅十九。”
客厅中顿时沉默下来。
十九岁的进士,三十岁处事老练的监察御史。若是没有意外,再过十年,他便要跻身七卿之中了吧?
六部尚书自是不必多谈,都察院的督抚系统也掌管着在地方督抚军务的文官。
世间之事,不过因人成事。倘若这人真的有心匡扶社稷,想来也确实能做出些成就来。
过了许久,柳璨起身:“柳璨此番前来大同,是为了解运银两。过上三五日,银两便会运到;想来受死的巡抚、同知等人的家产也已经被籍没;此番一场兵变,朝廷定然会委派新的巡抚总兵来,殷鉴不远,他们也会收敛一些。依璨愚见,此时夫人出面安抚兵士,自可趁机将所有过错推到领头之人身上,大抵还可以保住其余人。”
“当然,璨此番只是一介解运之人,沈音也不过是个七品的监察御史。璨虽是受沈御史之托,但无论是我,还是沈御史,都无法给夫人一个肯定的保证。要不要做,全在于夫人。”
见柳璨起身,梁氏也起身:“柳三公子要去何处?”
柳璨拱手:“话已带到,璨自是要回去复命。”
梁氏看看柳璨,道:“烦请柳三公子带我同去。”
远远见到柳璨身边多了位妇人,沈音步伐越发迅速,最后衣袂翻飞,几乎要小跑了起来。
待到了梁氏面前,沈音拱手:“梁夫人莅临此地,音不胜感激。”
“沈御史请起,”梁氏虚扶一把,沈音便直起了腰。
梁氏认真地打量着沈音。
沈音眼下虽然有着大片的乌黑,但看得出面容年轻,确实只有三十来岁。
再看他一身衣服皱皱巴巴的,像是伏案工作许久,不曾梳洗换衣。
而他方才虽然躬身说了感激,神色却只有些许的激动欢喜,并无逢迎或轻视之色。
倒是个不卑不亢、处事老练的年轻人。
如是想着,梁氏心头的欢喜越发浓厚了几分:“沈御史邀我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沈音望着梁氏身后的数十名大汉,眼中喜色多了些,道:“音请夫人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想请夫人帮忙。”
梁氏道:“沈御史请讲。”
沈音笑:“一来,如今兵士哗变,防守松弛;又当八月,草黄马肥,音恐匈奴生乱,害我边境,希望梁夫人能够说服城中将士,用心巡逻,加紧防备。”
梁氏也笑:“若是有粮食,他们自然会去巡查。”
沈音道:“梁夫人尽管放心,粮食发放过后,我已经派人在打包食水了——每人每次三天的干粮,想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梁氏心中越发踏实了:“沈御史想的周全,只是不知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沈音面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甚至染上了几分凝重。
梁氏正要发问,沈音沉沉叹了口气,又扯出个笑脸来:“已故巡抚等人的宅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