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封星阑靠坐在她身边,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与她睡梦中刻薄的贵公子形象截然不同。
“娘子,你昨晚做噩梦了么?一直在流泪,睡得不太安稳。”
这一声声“娘子”似一道惊雷,在谭月的耳边炸开,把她雷得外焦里嫩,她抽出双手。
她一时不知面前的情景和梦中的哪个更离谱。可能梦里的情节比现在更像真实,封星阑实在不可能会唤她娘子。
谭月疑心自己是不是梦境与现实颠倒了。一想到梦中刻薄狠心的债主在跟前温柔唤她娘子,她心里一阵鸡皮疙瘩。
封星阑见她呆愣着,迟迟不言语,有些担心地抚上她的脸庞。谭月猛地往后躲,撞到身后的墙壁,清脆一响。
“撞疼了吗,怎么这样怕我?”眼前的姑娘如此惧怕他,他面露疑虑。
昨夜封星阑醒来时,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对以往的人事只剩下含混模糊的印象。他依稀记得自己叫封星阑,在父慈母爱中长大……为何此时在一个山洞中醒来?他扫视周遭土匪装束的壮汉,心里多少有些了然。
他突然听见身旁的姑娘梦中哭泣,口中喃喃着“星儿、星儿”。这女子如此亲密地唤他的名字,可能是他很重要的人?他伸手想帮她擦泪,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喃喃低语依旧未醒,直到天明。
早亮后山匪给了他一碗汤药,对他道若不是他娘子,他此时已经死了。
原来她是他娘子。但他现下把她忘了,她会伤心吗?
封星阑盯着眼前还在沉睡的女子,思忖了一会儿,决定等她醒来后自己尽量自然些,免得叫她伤心。
是以封星阑靠坐在一旁,耐心等候谭月醒来。她甫一睁眼,他便凑近了唤她娘子,语气尽量亲昵温柔。但她为何一脸讶然,还有几分惧怕他?
“你方才为何、为何那样叫我?”谭月结结巴巴问道。
“有什么不妥吗?”封星阑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让她觉得不对劲。
“你的脑子是烧坏了吗?”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脑袋。
封星阑闷哼一声,青筋浮起,下颌蓦地收紧了,却不言语。
谭月瞧他默默忍痛的模样,往他后脑勺一瞅,没想到真有一个大包。束发的青玉冠都被敲出一个大豁口,那秦二爷下手真狠。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安慰他总会好起来的,还是该庆幸对方似乎忘了与自己的恩怨。
“你现在都记得些什么?”谭月试探着问。
封星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她发现自己失忆的事。
他见瞒不下去,只好照实说:“我记得,我叫封星阑……其余的人事都很模糊了,通识常理还是晓得的。”
谭月继续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什么?”
“你叫……娘子。”封星阑脑中毫无印象,只好抵赖。
哪有人名字叫娘子的,谭月好气又好笑:“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怎么就管我叫娘子?”
封星阑沉默了一会儿,垂着头闷闷道:“是不是因为我脑子坏了,忘记了很多事,所以你生气不要我了?今早有人过来给我汤药,他说,要不是娘子你及时发现,可能我人已经没了……”
“他跟你说,我是你娘子?”
“对啊,他们都这么说……”封星阑朝小六子那边几个山贼指去。
谭月内心:……
“而且,我听见你夜里哭泣,一直抓着我的手,口中喃喃着‘星儿、星儿’的,难道不是在唤我吗?”封星阑握住她的手,一脸理所当然。
谭月掩面,叹息此人为何如此自恋,自己是在梦中呢喃阿弟的名字呀。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至少在山贼眼中他俩是小两口,能多个人互相照应,比她撇清关系孤身一人要安全许多。左右他失忆了,这事将来也不作数的。
“好吧好吧,就算我是你娘子吧,你也别这么叫我了。我叫谭月,月亮的月。”
听到谭月终于肯承认是他娘子,封星阑心里石头落地,对着她认真道:“好的,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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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月和封星阑又被五花大绑了塞入马车尾的暗阁中,一行人继续上路。两个人蜷缩在车厢里,嘴里绑着布条口不能言,只能大眼瞪小眼。
封星阑看着眼前纤细的女子,虽然不记得曾与她的过往,但她既是他的妻子,又救了他的性命,自己自然要将她珍重对待。不能因为失忆了,伤了她的心。
思及此,他刻意收着腿,在这不大的车厢里尽量腾出多一些地方来,好叫她舒坦一些。
谭月靠着车壁,心情比昨日此时放松了许多。虽然还是逃不脱五花大绑的命运,但此时身旁有人清醒着陪伴她,让她好受了许多。
像一只前途未卜的孤鸟,寒风里找到了同伴,不必再独自破空斩风。
心情放松了,连逼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