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儿子】
迎面的敌人好迎,背后的盟友却不好防。
自南越等地因为瘟疫有反情以来,大胤对鞑靼,一直是绥靖战略。
这绥靖里,隐隐约约还包含着一丝宽容和忍让。
用廖鸿璟的话说,能跟鞑靼和解,是大胤朝几代人的夙愿。
可能吧。
当年,对于这个决策,有五成的朝臣,是持保留态度的。还有一成极力反对者,各种奏疏似雪片般飞来,言辞激烈,誓死反对与鞑靼和解。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鞑靼狼子野心,绝非良善之辈,朝中有人与鞑靼暗通款曲,借以获益,出此祸国之策。”
廖鸿璟一笑置之,朝中谁与鞑靼暗通款曲?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自诩一代明君,在鞑靼境内安插了百余人的探子,有的甚至成为阿克台的贴身侍卫。
从内探传回的消息看,鞑靼之所以能够平心静气和大胤和解,一方面是因为收服沙陀耗费兵力甚多,物资粮草几乎耗尽,另一方面是十年来鞑靼内乱频仍,皇权并不稳固。
基于此,廖鸿璟倒是乐于顺应潘文重和太子廖允济的提议,和鞑靼和平相处,开放互市。
这太子,总体而言,廖鸿璟是不满意的。
可是,他是前皇后王皇后唯一嫡出的儿子,又是长子,天下不给他,又能给谁呢?
想到这里,廖鸿璟不禁担心起廖允潇。
这个他最爱的女人阮贵妃,生下的独子。
四年前,绝代美人阮贵妃离世之时,廖鸿璟正去往广西平乱,御驾走到江西,快马从京城传来了阮贵妃病重的消息。
廖鸿璟二话没说,立马回京,监督平乱的事也安排给了二皇子廖允澄。
紧赶慢赶,他还是没能见上阮贵妃最后一面。
阮贵妃虽然当时已三十有九,却依然容貌楚楚,辞世时气色并不憔悴。
于是有宫人说,阮贵妃是中毒身亡的,只有中毒,才能发病如此迅速,死后容貌依然娇艳。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
越来越多的声音指向吴皇后,毕竟,她一向与阮贵妃不睦,又主掌六宫,想玩点小花招,太容易了。
彼时,首辅潘文重也曾隐晦上疏,要求彻查阮贵妃之死。
伤心欲绝的廖鸿璟是几乎要随阮贵妃一起赴死而去的,怎么能听得这种言论?他看吴皇后的眼神,冷酷得像要杀人。
令人没想到的是,廖允潇在朝堂之上,郑重为吴皇后澄清,并解释说母亲一直患有心悸的毛病,怕皇上担心常常隐瞒,不想积久成疾,难以回转。
言下之意,阮贵妃的死,跟吴皇后毫无关系,纯属她自己体弱,是一场意外。
当时,整个京城都是在骂廖允潇的。
哪里来的不孝子?不仅成日与男宠们鬼混,还不念母亲恩养之情,畏惧权势,竟然连母亲枉死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整个京城,上至官门贵府,豪奢巨富之家,下至贩夫走卒,引车贩浆之流,都对廖允潇的这番操作嗤之以鼻。
但没人说出来。
廖允潇都澄清了,又有谁,愿意明目张胆跟吴皇后过不去呢?
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从那时起,廖鸿璟再没进过吴皇后的寝宫。
对三皇子廖允潇,他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皇帝,还是很有脾气的。
廖允潇自然知道这些,每日里只管逍遥度日,也很少进宫面圣,倒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这廖允潇,最近半年,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这天,在长宁宫经历了一个枯燥乏味的早朝后,廖鸿璟回到侧殿的书房,不禁觉得蹊跷。
这偌大个帝国,最近是不是安静得有点诡异了?
他唤近侍隆空道:“你去传一下,让潘文重过来见我。”
潘文重下了早朝还未出宫,就被管事太监急匆匆追上,唤他再返回。
老胳膊老腿了,举止很难利索,潘文重只能拎着蟒袍一路小跑,生怕皇帝等久了。
待来到书房前,他整了整圆领,擦了擦额前冒出的细密汗珠,躬身候召。
隆空领他进来,廖鸿璟正在书案边看书,根本没抬眼看他。
“臣潘文重给皇上请安。”
“首辅大人,坐。”
“微臣站着就好。皇上面前,臣不敢造次。”
“首辅大人是朕的股肱之臣,怎么会造次呢?”廖鸿璟放下了书,注视着潘文重。
廖鸿璟的言语虽然温和,眼神却像狼一样凶狠。
潘文重打了一个寒噤。
他太了解这位老年帝王的手段,内心不得不怕。
廖鸿璟看他瑟缩,转而笑道:“朕有十几个皇子,不知首辅大人,最欣赏和看重哪位皇子?”
潘文重根本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