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着窗棂并窗下的一个长几,淡声吩咐身后花匠:“把花搁那儿吧。”她两手紧紧相扣在一处,纠结许久,还是一股脑儿把心中所想尽数道出:“表哥放心,我从没有那些心思,只不过不敢违逆长辈之命。再者说,我今日看金儿妹妹带着一个从前未见过的大家小姐在逛花房,恐怕表哥也是好事将近了,我不久就会跟着姑妈回扬州的。”冯璐真低声絮言,尽力让语调波澜无惊。
赵宗淮似有动容,搁下手中兼毫笔,抬眼看了看,只答了四字:“如此多谢。”
冯璐真福身退下后,赵宗淮却也不提笔,一人歪在椅中出神发愣,蹙了蹙剑眉星目,不知娘和雯金又给他相看了什么人。他现无心于此,不管遵父母之命娶了何人,岂不都是耽误人家了。
念及此,他从椅中直起身,纵步前去李氏的望山楼。步经雯金所居的海棠春坞院,他脚下步子陡然变快,若是在此撞上人家姑娘,那才尴尬。谁知老天爷偏偏不遂人愿,前面蜿蜒曲折的花廊中变戏法似的,前一刻还是空空如也,下一刻便从曲折处转出了两个豆蔻韶年的女儿家,自然是雯金和给他相看的那一位姑娘。
雯金见长兄从对面而来,方欲叫住,谁知人家如见了鬼一般,转身就走。雯金扬身喊住:“大哥!怎么一见了我就跑?”
赵宗淮自知逃不脱,只能再回身上前。
“唉?公子不是那一次在花园里…?”曼卿惊喜地竖起一指,指向赵宗淮,下一刻又觉得过于失礼,放下了手指,但对着赵宗淮仍是一张笑脸。
闻声后赵宗淮亦抬头对望,先是看着那灿然的笑愣了半天,随后笑出了声,严肃端方的表情也活泛了不少:“原来姑娘你和金儿认识,这…这真是缘分呐。”
曼璐勾搂上雯金的臂弯,朱唇一张一合,隐隐看到两排皓齿:“那日在方家,我被那小丫鬟带着兜野圈子,就是你兄长带我走出那个花园的。”
雯金眼中一亮,心中有了计较,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几圈:“原是这样…”
赵宗淮目送两人走进海棠春坞院,再想提步去望山楼,已提不动腿了。奇妙的感觉跃上他心头,他摇摇头轻笑,返身又回自己的玲珑馆。
雯金心中有意要将赵宗淮和曼卿配成,可难免瞻前顾后,一个是书香门第,不知看不看得起她们商户之家;另一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差去庙里做和尚。因此虽然心中有主意,却犹豫要不要和李氏开口。
这几日犹豫可急坏了赵宗淮,他每日饭桌上都故意将话题引到“成亲”上,比如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又抱了一个女儿,同在国子监的监生前几日才定了谁家的姑娘。谁知李氏和妹妹从不答话,连一向爱插话的宗渐都只是望着他而不出声。
可璐真明明说了,那陆姑娘就是为他相看的。一向沉稳的赵宗淮也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趁着读书之余休憩的空隙去了雯金的海棠春坞院。
时值冬月,外头的风是又烈又寒,真像刀子一般割着人脸,雯金每晚睡前用香膏抹面时,都一阵火辣辣地疼。于是便极少出去,多在屋内做针线活,香囊汗巾,鞋袜绣帕,皆是为成亲后预备下的——她与余泽徇的婚期已定了来年的正月。
宗淮到了妹妹屋里,忽而不知如何和妹妹开口,于是他信步走到窗棂下,先捻起一株山茶,又去拨弄一下未开的青葱水仙。雯金妙思,在养水仙的水里掺了红墨水,待来日养出的花便也能泛起淡淡的红色,像是女儿家玉面上薄敷的一层胭脂。
赵宗淮形似无意地问道:“最近你那姐妹陆氏怎么没来找你?”
埋头绣花的雯金乍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家兄长:“外头怎么冷的天,你让一个姑娘怎么过来?”
宗淮哑然,不住地点头:“嗯,对…是我欠思量了,欠思量了…”
雯金看他神色,似对曼卿有意,但又不敢确定他心意究竟如何,是而有意探问:“大哥你看这窗下的花如何?你是喜欢这水仙呢,还是喜欢这山茶?”
宗淮见雯金莫名问起这花,心中不明,略作忖度,才渐渐明白过来,垂首直盯着那两盆花:“我喜欢茶花,颜色好看,抱绰约亲昵之态。”
“哦?我总以为你这般模样的人,该喜欢那清新淡雅的水仙。”年少而慕少艾本是常事,但思及前几日在冯氏房前听的那一席话,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儿:“既如此,我也不同哥哥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对曼卿,是全然出于喜欢呢,还是看上了她爹国子监司业的身份?”
宗淮没有着急回答,他唇线紧抿,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认真地思索了,才回答道:“确实…那一次在方家花园里我是听说她是国子监司业之女,才主动上前给她带路的,”他的语气倏尔惶切:“但我现在对她有意是真的,觉得她明媚可爱。和旁人定亲我都不大愿意,可唯有她…”
对此回答,雯金尚算满意。
“我和你坦白了,你呢…?“宗淮冲雯金颔首挑眉,很期待雯金如何回答他。
“什么我?”